客房中,梁皓非将苏念放在床上,叫来小厮,替他换上干净的衣服。
一路上被梁皓非横抱着走来,虽然看不见,苏念也能感受到众人诸多打量的眼神。
当时他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反抗,只是自欺欺人地将脸埋进梁皓非的怀中。
可如今让他当众换衣,还是不熟悉的小厮,确实是羞赧难忍。
他的脸上早已通红一片,嗫嚅道:“殿下,还是我自己来吧。”
梁皓非纠结片刻,遣散了下人,将下人送来的衣服递给他,自己和太医隔着一架屏风等他。
苏念似乎真的是虚弱至极,半晌还没换好。
拉扯间,一时乏力,头磕到了床头。
“啊!”
一声压抑的痛呼,梁皓非以为他怎么了,连忙走进去查看。
此时的苏念衣衫不整,大半个背脊裸露在外。
被梁皓非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苏念迅速将衣衫笼好,尴尬地看了他一眼:“我没事,殿下不必担心。”
梁皓非摸摸鼻头,再次退了出来。
只是刚才惊鸿的一瞥,瞬间夺去他注意力的不是苏念裸露的肌肤,而是单薄白皙的后背上交错纵横的疤痕。
那些伤痕有些看起来似乎很久远,有的似乎并不陈旧,有的像鞭痕,有的像划痕,更多的则是辨认不出是什么样的伤口。
整个背脊,没有很大的狰狞的痕迹,但是细细碎碎的痕迹交叠在一起,仍然触目惊心。
为什么呢?
他这些伤痕是怎么来的?
苏念,一个富家公子,虽说性子软了些,不怎么跟那些纨绔子弟交际,平时也窝窝囊囊的没什么脾气。
可是说到底,他的父亲毕竟是当朝丞相。
苏瑾钰为官鞠躬尽瘁,为人光明磊落,是个举国称赞的正人君子。
苏瑾钰的后宅甚至只有苏念母亲一位正妻,连个侍妾都不曾有。
作为这丞相府唯一的嫡子,什么人能苛待他?
他这一身的伤是怎么回事?
梁皓非疑惑不已,百思不得其解。
苏念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沉思:“好了,殿下请进吧。”
在太医号脉的时候,苏念只是安静地坐着,乖乖地配合,偶尔握拳抵唇咳嗽一阵。
梁皓非想问问他的背上的伤,转念一想,他肯定也不愿说,何必问了徒增尴尬。
“苏公子已无大碍,只是今日遇水着了风寒,老臣开些药,公子嘱咐府中的下人按时煎服,静养一些时日便可。”
“多谢郑大人。”
“公子言重了。”
和梁皓非行礼后,郑太医便退下了。
一时,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无言对坐。
“今日多亏了殿下。我真的都要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欠下殿下的人情了。”苏念夸张地苦笑一声,佯装烦恼,打破了沉寂,“救命之恩,加上之前的诸多帮助,苏念怕是下辈子当牛做马也还不清殿下的恩情了。”
“别说什么下辈子的话,空口无凭。若要报答,不若好好活着,活着才有报答本王的机会。”梁皓非叹了口气。
“好,那便记下,他日殿下若是想起了有什么需要的地方,苏念定竭心尽力。”
看着他郑重的表情,梁皓非不禁回忆起两人初遇的时候。
那年的冬至,宫里办了盛大的宫宴,宗室皇亲,朝廷重臣都带着家眷赴宴。
时年六岁的梁皓非正是贪玩的年纪,本以为这样的大日子,能够偷懒出去玩一会儿,却还是被宋静霜勒令学完书,练完武才可赴宴。
被浇了一盆冷水的梁皓非愤愤地完成了功课,却赌气不愿意去宫宴,自顾自朝着御花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