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厨飘着鱼腥味，陈文旭的皮鞋踩在湿漉漉的瓷砖地上，发出吱呀声响。他掀开冰柜门，冷气裹着腥味扑面而来。
"刘师傅，这河豚尾鳍发黑，眼珠蒙白翳，可不像是东海养殖场的货。"陈文旭用镊子翻动冻僵的河豚，不锈钢台面映出老厨师发颤的右手。
老刘往围裙上蹭了蹭手汗："陈科长，这都是按流程走的，您看检疫证明。。。"他递来的文件日期模糊，红章洇着水渍。
走廊传来脚步声，后勤小王夹着文件夹进来："刚查了送货记录，尾号37的冷链车昨天就该年检了。"他压低声音，"听说青山物流那帮人最近在海鲜市场搞小动作。"
陈文旭摸出手机翻看照片："上周我去渔港调研，见过这种症状的鱼。"他把屏幕转向老刘，"近海污染区的河豚，鳃部会有褐色斑点。"
老厨师额头沁出汗珠，斩骨刀当啷掉在案板上。冰柜底层忽然传来扑腾声，条虎纹河豚在碎冰里翻着樱粉色的鳃。
"哟，这备用食材养得倒精神。"陈文旭戴上手套拎起活鱼，"要不咱现场做个毒腺剔除？省得领导们吃得提心吊胆。"
后厨顿时忙碌起来。陈文旭踱到储物间，手电光扫过半扇冻猪肉。蓝色检疫章在冷光下泛着诡异的荧光，他蹲下身掏出相机。
"陈科！"采购员老张堵在门口，工作服沾着面粉，"市场监管局的同志在冷库抽检，您要不要。。。"
"正好，把这批武夷岩茶的样品带上。"陈文旭从货架取下茶罐，指尖抹过封口处的茶渍，"宋秘书最爱这口，待会宴席别忘了泡浓些。"
宴会厅水晶灯将青花瓷盘照得透亮。陈文旭调整主宾位餐巾时，镜面墙砖映出宋青书往紫砂壶里撒了把白色粉末。他转身笑道："宋秘书，王厅长特意嘱咐用山泉水泡茶。"
七点整，奥迪车队碾过雨渍驶入停车场。王伟正下车时望了眼门廊，八个鎏金灯笼映得他藏青西装泛着暖光。
"这醋椒鱼羹讲究现杀现做。"陈文旭端着汤盅进来时，财务处李处长正揉着太阳穴。他突然提高嗓门："快换盏新茶！李处对武夷岩茶过敏可是要出大事的。"
四季明湖宴会厅的水晶吊灯将人影拉得老长，红木转盘上八道凉菜摆成八卦阵。
主桌按"三三制"排开，王伟正与张晓龙分坐太极鱼眼位，中间隔着盆怒放的金边虎尾兰。陈文旭的座签摆在传菜通道旁，正对着空调出风口——这位置能看清全场，却最容易被热菜蒸汽扑身。
"文旭年轻火力旺，吹吹冷风清醒。"宋青书笑着将自己的座签往张晓龙方向挪了半尺，恰好挡住王伟正的视线死角。陈文旭瞥见他袖口露出的浪琴表，表盘反光正对着李蜜仙的酒杯。
茅台开瓶的脆响像发令枪。李蜜仙刚抿完第三杯，办公室主任张文斌已拎着分酒器过来："咱们厅的财神娘娘，这杯敬您去年帮我们处解决预算缺口。"玻璃转盘上，八钱小杯排成北斗状，机关事务局的赵科长正往杯底垫解酒药。
"李处海量！"政策法规处张建华突然起身，青瓷酒壶在掌心转出残影。陈文旭注意到他拇指压着壶盖气孔——这是老家办红白事时常用的"阴阳壶"。李蜜仙脖颈泛起潮红，头顶淡金气雾里渗出血丝。
"各位领导抬爱。"陈文旭突然插到李蜜仙身后，"这杯我代李处。。。"话没说完，宋青书已按住他肩膀："文旭要替酒也行，按规矩得翻三倍。"十二杯白酒在转盘上摆成梅花阵，酒液晃出的波纹映着张晓龙冷笑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