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贵族都和格雷沙姆一样,瞧不起低等种和中等种,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虫族体内属于人性的部分增多,他们并不像格雷沙姆那样不把平民的命当成命。
棕色头发,褐色眼睛,这是人们对于反叛军首领唯一的认知。
皮尔逊·墨菲恰好就是亚麻色的头发和褐色的眼睛,不仔细看的话,亚麻色和浅棕色差别不是很大。
一只备受欺凌嘲笑的雄虫,和他之前猜测的一样,并且失踪的是皮尔逊,虫母冒充的也是皮尔逊,恐怕这一切都是他自导自演。
仅仅是为了挑起战争,让他们以为打败游虫,之后主将搬师回朝,反叛军在打仗期间于联盟内部侵袭警署,在他们回到联盟之后,里应外合、一网打尽。
真是一出好计谋。
晏尘走出房间,将房门带上,只留下书桌上空掉的玻璃杯和它身边的冒着嫩芽的藤蔓看着眼前的无边夜色。
格雷沙姆也在望着夜空,思索着自己这二百年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权势?不,是为了活着。
窗外夜色无限,却被一扇小小的窗户拦住,他奔赴夜色的脚步被迫停住,墨绿色的眼里难得流露出几分脆弱,活的越久,少年时的情景就越清晰。
他只记得自己那时有多么快活,不需要考虑该如何存活,不需要步步为营,算计他人的性命,只需要做自己。
那时候畅想着可以继承家主的位置,和胥坛一起实现自己的理想,胥坛去警署,他去议会,他们会站在各自领域的顶峰。
只是他走错了路,他确实站在了顶峰,可却失去了初心,也忘记了来路。
格雷沙姆站在窗前,发丝缠绕在指尖,他望到远处一架飞行器停下,是卡特家的飞行器,伯特伦回来了。
他站在窗前,殷红的唇上勾,眼眸眯起,明明已经给予小猫足够大的权力了,为什么还要卑躬屈膝向一群贱种讨要呢?
窗外的月光映在格雷沙姆的脸上,却又透过切割成漂亮形状的玻璃窗形成并不连续的月光,一道黑色的杠刚好遮住格雷沙姆的眼睛。
他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窗边,下楼走到大厅,他在沙发上坐下,等待那个不听话的小猫回家。
伯特伦刚从日暮川回来,房盼君并没有给他过多的信息,只让他回来应付格雷沙姆,他觉得自己离开已经够久了,是时候来见见格雷沙姆了。
他打开大门,发现格雷沙姆并未睡觉,而是如往常一般身着长袍,优雅的坐在沙发上喝茶。
他似乎在等他回来。
伯特伦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欣喜若狂,或许是因为多年的付出终于有了回应。
格雷沙姆抬眼将他脸上难以掩盖的喜悦之情尽收眼底,但他表面还是不为所动。
只是缓缓起身,走到他面前,与他擦肩而过时停下,用冰冷的听不出情绪的声音道:“去外面。”
他一向很喜欢穿长袍,宽松、自由、不被拘束的感觉,每一阵风吹来,他都能感觉自己似乎要被风吹走,那种寄生命于天地的感觉,令他十分迷恋。
今夜也起了风。
踏出这座城堡的大门,格雷沙姆的内心毫无波澜,对于他来说,处置伯特伦和处置吉本、威尔没有任何不同。
但伯特伦总归是他费了些心思养出来的小玩意儿,他死了,他需要再找一个家主,麻烦。
门前只有一盏路灯,从头顶照亮一小片空间,格雷沙姆站在路灯的正下方站定,他的影子隐匿在墨绿色的袍子里。
眼窝也因为立体的眉骨而深陷在阴影里,伯特伦跟着他走到他的身前,与他面对面却看不清他的眼睛。
伯特伦被这盏路灯照亮,整个面容都暴露在惨白的灯光下,影子被拉长,他的脸上欣喜非常,似乎是有些激动的询问格雷沙姆:“你在等我吗?”
闻言,格雷沙姆面无表情的脸忽然挂上微笑,仍是那一副公式化的笑容:“对。”
他仿佛一尊雕像,伫立在黑暗无边的夜里,如神明一般在头顶撒下光辉,照亮这一寸人间。
他道:“你去哪里了?”
伯特伦不假思索:“你让我去和议会周旋,我一整天都耗在那里。”
格雷沙姆脸上的笑更深刻,也没有那么僵硬了,他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仿佛他还是那个温润有礼的受气包:“是吗?”
伯特伦被他这灿烂的晃了眼,下意识点点头。
格雷沙姆没有动作,只是将头低了低,整张脸埋在阴影里:“你喜欢我?”
伯特伦毫不犹豫的点头:“对。”
他以身涉险、四处奔波、不顾自身的安危去和反叛军合作,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治好格雷沙姆,他爱他,所以不在乎是以什么身份留在他的身边。
格雷沙姆抬头看着头顶的灯光,瞳孔因为刺激而骤然缩紧,墨绿色的眸子完全暴露在白光下,他又缓缓低头和伯特伦平视:“有多喜欢?你愿意为我去死吗?”
对伯特伦来说这是废话,如果说世界上有一个人愿意奋不顾身的为格雷沙姆去死,那一定是他,他会毫不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