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是这一个动作,寒深给人的感觉就彻底变了。
季然也说不出来具体有哪里不同,可他现在不太敢看寒深了,他感觉自己无法镇定地面对他。
寒深偏偏说:“抬起头来,看着我。”
季然开始有点儿焦虑,但他还是抬起了头,看了过去。
寒深坐在一张黑色巴塞罗那椅里,他只穿了最简单的灰西裤和白衬衫,可他交叠在膝盖上的双手,衬衣领口下若隐若现的喉结,还有跷二郎腿时露出的那一截脚踝,都变得非常吸引人。
季然莫名有些口干舌燥。
之前压力一大就奖励自己的负面效果出现了,季然现在也想要自我奖励了。
他双脚不自觉地合拢,想要在椅子上缩成一团,可他忍住了。
季然看向寒深,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寒深问他准备好没有,季然说好了。
“我想请你思考一个问题,”寒深说,“你有没有发现,你更擅长拒绝别人善意的帮助,却无法拒绝别人提出的过分要求。”
季然愣住了。
他起初以为寒深在胡说八道,毕竟连三岁小孩儿都知道,肯定是接受善意的帮助,拒绝过分的要求。
可当他真正回想自己的所作所为,却发现确实如寒深说的这样。
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拒绝别人帮助他,可对方如果对他提出要求,他反而无法拒绝。甚至有时候这件事已经给他带来了困扰,他宁愿自己内耗,都无法对别人说不。
季然抬起头,有些困惑:“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因为你曾经不止一次拒绝过我的帮助,”寒深说,“就连刚才我想和你一起解决你的问题,你也习惯性做出了拒绝。”
“我那是……”季然想要反驳,可话到嘴边又顿住了。
他为什么要拒绝寒深?因为不相信他?不敢和他产生关系?他觉得自己可以独自解决问题?
不,根本不是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只是害怕对方的帮助并非真心,或者只是出于道德领域,所以他总是习惯性拒绝别人,可他真正期待的,是被他拒绝后,还有人能坚定表明心意。
太拧巴了,连他自己都摒弃这样的自己。
所以季然从不恋爱,他没喜欢过别人,也知道自己性格糟糕,根本就不配进入一段亲密关系。
寒深这个问题太尖锐,也太私密了,仿佛要打开季然的心脏,要让季然在他面前赤身裸体。
季然当然知道自己有问题,可他不想坐在这里和寒深谈论这个问题。
他本能地竖起浑身防御:“那又怎么样,这又没有伤害到别人。”
寒深:“可你在伤害你自己。”
季然张嘴想要反驳,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只能呆呆地看着寒深,感觉自己在他目光之下,渐渐变得赤身裸体。
季然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难堪,他又想哭了,可他已经哭得够多了,连眼泪都掉不下来。
于是他变得愤怒。
“你怎么能这样……?!”季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可椅子又长又深,他一下没站起来,又重新陷了进去。季然尴尬得要命,变得更生气了。
他一脚踩在茶几上,几乎是冲寒深大喊:“为什么你总是欺负我?我受够了,我不想继续对话,我不想呆在这里,我……”
季然把脸埋进掌心,开始哽咽:“寒深,我讨厌你。”
这次哭泣给季然带来了极大的屈辱,因为他发现,自己总在寒深面前情绪崩溃。明明之前都好好儿的,可一遇到寒深就乱套了。
他变得敏感、自卑、易怒,明明他之前不这样,明明谁都夸他性格好,夸他乖巧懂事,听话又有礼貌。
可现在,那些美好的品质都消失了。
寒深把他变成了一个性格糟糕无比的大人。
季然性格里藏得最深的阴暗面出现了,他不再理智,也不再考虑寒深的心情,他开始大喊大叫,像个婴儿一样发泄自己的怒火。
他希望寒深能安抚他,哪怕是训斥他,可寒深什么也没有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