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夷礼貌微笑，笑而不语。
穿着正常白大褂的温医生敲开了办公室的门，聂骋从里面打开了房门：“请进。”
办公室里大部分东西都被撤了出去，只剩有一张桌子，两把一模一样的椅子。
聂骋请温夷坐上位，亲自给后者斟了一杯茶：“温医生，请。”
温夷说：“有什么事情直说吧，我还要上班。”
既然他这么说了，聂骋也不虚伪的和他打太极：“今天是倒数第二天。”
“所以呢？”
“我记忆里的这天会发生很糟糕的事情，T1代替T0，全市的市民都完成了接种，理论上来说，不会再有人因为X12传染病而去世。我说的对吗，温医生？”
温夷语气平静：“你说的对。”
聂骋从窗户外往下看，来来往往的车流在马路流动，一切秩序井然。
他按了放在桌子上的按钮，投影的幕布从四面八方垂了下来，从二十层高楼向下看，人渺小的就像是一只蚂蚁，但是通过监控，聂骋可以看到“蚂蚁们”脸上最细微的绒毛。
人们或是神色匆匆或是脸带笑容，但是他们看上去都相当平静，没有任何病变的迹象。
那些地狱般的场景，好像是自己的一场幻梦，伴随着T1疫苗的到来，如同泡沫一般破裂。
他终究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为什么？你的改变，是谈笑吗？T1疫苗是怎么回事，既然你可以做到，为什么漠视一切，为什么又后悔？”
温夷反问说：“你能要求一个死人提供疫苗吗？”
明明现在是白天，聂骋却仿佛看到了温夷眼中的猩红色。
温夷用一种淡淡的口吻说：“其实T0疫苗的研究方向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他们研究少了一样东西，那就是抗体。”
抗体和这场传染病的传播方式一样，也可以通过眼泪、汗水，或者是其他方面提取。
“虽然恶徒刺伤了温夷，但是他身上的传染病并没有让温医生感染，被医院迫不及待宣布死亡，下葬且火化的温夷，是X12传染病唯一携带抗体的人。”
他笑着看向聂骋，却叫后者如坠寒冰地狱：“一个早早死了，被谩骂变成骨灰的医生，怎么会能够提供解药。”
聂骋终于明白那天温夷同自己说过：“我喜欢人拥有希望，然后希望被摧毁的痛苦表情。”
他当时以为是T0的失败让市民们绝望疯狂，没想到事实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这个世界上最绝望的事情，你在垂死状态痛苦挣扎的时候，得知你本来有活下来的希望，但是那个希望却在一开始的时候被你亲自摧毁。
温夷说：“S市，是一座建立在虚假和死亡之上的城市。T1疫苗，也是本不应该存在这个世界上的疫苗。”
这里并不是真正的S市，而是建立在他过往记忆中的副本，S市的市民们也是死去的幽灵。
他们在游戏的力量下，一次又一次的轮回，源源不断的怨气支撑副本的运行，市民们的痛苦和绝望是取悦温夷这个副本核心的养料。
温夷从窗户看向远处，这个位置能够看到家属小区8栋的阳台。
温医生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非常温柔：“我的恋人谈笑，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恋人，他是天赐的礼物。”
“正是因为有谈笑，才会有T1疫苗，因为死去的医生温夷没办法提供抗体，但是活着的人类谈笑可以。”温夷说，“我的恋人心地善良，所以我选择原谅。”
他看向聂骋：“聂上将，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要继续上班了。”
温夷打开门，脚步轻快的走了出去。
一个被全世界放弃的幽灵，在被坚定选择的时候，就等到了他的救赎。
这个世界糟糕透顶，不管重复多少次，都一样无趣。
直到谈笑从天而降，他的生活有了不一样的色彩：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会满怀爱意的等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