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善祥说:“勇叔,烈子是干大事的人,这一点跟您年轻时很像。咱们山杨村经历过民国兵灾、抗战国难、内战之殇和建国后的三年自然灾害、十年混乱,都没有伤到元气,这里面有您老的一大份大功劳和大恩德!如今烈子要接你的班,庇护咱杨氏光大宗族,我们都觉得大有可为,所以打心眼里支持烈子的各种想法。”
杨庆丰也跟着说道:“山杨村同宗共祖,同饮虎跳涧里淌下来的水,同耕老龙岭下面的田,这些年虽然出了一些个不肖子孙,但有您老在村里镇着,也翻不起什么水花。烈子前几天捆了春娃,撵了山外的赌客,让大伙看到了您当初带着族人跟土匪兵痞拼命的影子,这下您就可以放心了,把身子骨保养好,我们陪着你一起看烈子怎么往前走。”
杨烈举起酒杯,挨个向大家敬酒,对于诸人对自己的赞扬和夸奖也不阻挡或者解释,因为他觉得在这种场合没有必要。
一个族群想要发展和强大,必然要有一只领头雁或是领头羊,而这只雁或羊未必就得是同族中辈分最高的,或者后代子嗣数量最多的。
酒席散去,村两委的几个成员各回自家。杨烈把炭火弄旺,给爷爷沏好一壶浓茶,陪在一旁,听杨贵勇慢悠悠的讲述他与太爷爷的故事,讲述他自己这一生颇具传奇色彩的故事。
跑出去跟别家小孩一起放鞭炮的杨明悄悄进了堂屋,老老实实地坐在杨贵勇的另外一边,眨巴着眼睛听太爷爷和小叔聊天。
天麻麻亮的时候,村里的公鸡开始打鸣,杨烈在厨房里下了三碗阳春面,爷孙三个一起围坐着吃了。杨烈把碗筷收到后厨,然后拉着杨明一起跪在杨贵勇的脚下,向他拜年和祝福,杨贵勇则笑眯眯的从怀里取出两个红包,给孙子和重孙发了压岁钱。
老爷子回里屋睡下,杨明也困得直打呵欠,杨烈把侄儿抱到卧室床上,自己洗了把脸,然后出了院子。
走在高低错落,宁靖安详的村舍中,杨烈的身心沐浴在一种醇厚的情绪里。他向别人拜年问好,别人也向他祝福欢笑。
走到村东边一处院子外面时,杨烈的好心情被院里传出来的吵闹声破坏。
“你个没用的东西,别人家过年,红红火火,儿孙满堂!咱们家过年,冰锅冷灶,儿子坐牢!当初如果不是你逼着儿子去南方打工,他能惹上这样的官司?人家杨烈在村子外面杀了两个外乡人,公安来了啥也没咋地,回头还给奖励两万块钱。咱家儿子不过打了别人一巴掌,大过年的却要被关进拘留所,这算什么事情!”
“你个冷婆娘,还嫌不丢人吗?喊那么大声,嚎丧呢?杨烈是杨烈,咱儿子是咱儿子,咋就胡乱扯到一起了?能是一回事吗!要怪只能怪杨朋自己没有脑子,非要替人强出头,结果中了人家的圈套!”
作为新当选的村民内部关系调解主任,杨烈这时候不好假装没有听见,说不定院子里这两口就是在做戏给他看呢。
“哎呀,这大过年的,柱子叔和婶子你们这是在吵啥呢?”
杨烈面带微笑,推开了杨庆柱家的院门。
看见杨烈进门,院子里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跑过来拉住杨烈的手,哭泣着说:“烈子来啦,正好给婶子评个理!当初我就不赞成让杨朋外出打工,你柱子叔非要逼着杨朋出去,还说什么到外面多涨点见识。现在好了,杨朋在外面打工,没给家里寄过钱,反倒因为跟人打架,被公安抓了,现在管在拘留所里。那边说了,要我们掏钱才肯私了。”
“婶子你先别着急,坐下来把前因后果,你们知道的情况,全给我说一遍。”
杨烈不用人招呼,随手从屋檐下面扯过一张板凳,往边上一坐,这村干部的范儿马上有了。
两口子于是你一言,我一语的,把儿子杨朋的情况向杨烈说了出来。
杨烈很快就听明白了,杨庆柱的儿子在外打工的时候,参与了青河打工群体与另外一个省打工群体的斗殴,因为那边有人在殴斗过程中受伤住院,警察过来把参与斗殴的人全都抓了起来。按照杨朋的说法,当时他只是打了对方一个嘴巴,根本没有给受伤者造成多少伤害。现在那边要求杨朋家拿出十万元了结此事,不然就要起诉杨朋,让杨朋去坐牢。
杨庆柱家根本拿不出十万元,而且就算拿得出来,这种明显受人讹诈的结果,他们也无法接受。
“烈子,你眼界宽、人缘广、本事大,我们家杨朋能不能出来,全靠你了。这事你可不能不管啊!”
杨朋她妈豁出脸,说着赖皮的话。
钱不想出一分,人还要杨烈给弄回来,这耽误了的时间,来往的吃住路费都算谁的?
不过,这就是农村特色,中国式农民的“智慧”,在杨朋的父母身上体现出来。
“嗯,事情我都知道了。这样吧,你们先别吵闹,在家里安心过年。等过几天,派出所覃所长回来上班的时候,我下山一趟,就这种情况如何处理让他帮着分析一下,然后我带人亲自去一趟粤省,想办法把杨朋从拘留所弄出来。”
两口子见杨烈答应帮忙,顿时不住嘴的感谢和夸赞,杨烈客气几句,从院子里退了出来。
杨烈来到杨春娃家,向春娃的父母拜年,受到老两口的热情接待。他们是被春娃从大女儿家接回来的,得知杨烈治住了自己儿子的赌瘾,老两口打心眼里高兴,对杨烈也是满怀感激。
杨烈把春娃拉进房里,低声问道:“杨朋的事情,你知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