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对她说什么,我的动作甚至有点粗暴地将她推回到了椅子上,并快步朝门口走去。接着,我走出了会议室的门,走出了诊所的门。李昊在我身后喊我的名字,但我并不想回应。我开始奔跑,在这下过雨的湿漉漉的马路上奔跑,就好像这一年里每天早上奔跑的时候一样。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内心深处那消极的逃避情绪又开始想控制我的整个世界。但……
但我真的有点承受不起,这也不应该是我要承受的一切。我只是一个心理咨询师,一个想化解人们内心深处苦闷的心理咨询师而已。况且,我也不是真的那么强大,我懦弱到连自己都无法医治好,又如何来医治这个世界呢?
我奔跑着,奔跑着,我明白自己又消极了。我想要跳出这种失态,但发现自己多么的无力。
我开始小声念叨。
“我们需要掌握七种不同的能力。第一,人际关系技能,展示出适当的倾听、沟通、共情、在场,对非言语交流的仪式,对声音特质的敏感,对情感表达的回应、转换、建构时间、语言的使用。第二,个人的信念和态度……”
我背诵着自己这个职业的职业素养需要,奔跑的步子也开始放缓。渐渐地,我发现那一团如同被泼了汽油瞬间熊熊燃烧起来的火焰,终于被我压制住,并开始往回缩。但,火焰没有熄灭,它只是缩回到了我的胸腔。我依旧感觉到压抑,依旧无法大口呼吸。
“第四,咨询师个人的身心健康。没有个人需要或对咨询关系有破坏性的非理性信念,自信,忍受与来访者有关的强烈或不舒服情绪的能力,保护个人边界线,对有关来访者信息的记忆能力……”
我转身,诊所再次出现在我前方,我也再次像今天早上回来的时候一样,昂首向它迈去。很多年了,我不想辜负,可是,我又总在辜负。到最终,我发现,我之所以会辜负,其实是因为我始终逃避的缘故。
生命中的坎,不是绕过去的,而是需要跨过去……这是个很简单的道理,但我为什么总是做不到呢?
是的,我想,我如果跨不过面前这道坎,又如何成为一名真正优秀的心理咨询师呢?是的,逃避是很容易的。如果我真的想逃避,也只要避开这接下来的十几个小时而已。明天,邱凌将在清脆的枪响后消失于这个世界。但是,到那时,我想要真正站起,也已经无法真正站起了。因为,我在今晚的逃避,会让我终其一生都无法救赎自己,始终被邱凌这么个恶魔的记忆,牢牢地钉在失败者的铁架上。
“沈非……”韩晓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了诊所,朝我缓步走了过来。
“嗯!没事,我只是想放松一下而已。”我努力装得轻松点。
“你绷得太紧了。”韩晓柔声道,“等邱凌的事结了,你其实可以出去散散心。”
“我会考虑的。”我应着,继续朝前走。那不远处的诊所大门里,邵波他们几个正探头看着我。我冲他们笑了笑,不想他们认为我又在失态。接着,我觉得似乎要缓解一下这一刻尴尬的气氛,便冲韩晓耸了耸肩:“去哪里呢?如果按照我们心理咨询师的逻辑,我必须回一次晨曦岛才对,是吗?”
“沈非,这一切结束后,你……”韩晓说到这里停下了,她咬了一下嘴唇,“你跟我去美国住一段时间吧。”
“我?”我愣住了,但紧接着发现,韩晓望向我的眼神深处,正在构建一个会让人深陷的泥沼。
我扭过头:“韩晓,大伙都在等我进去。”
“嗯!”韩晓应着,跟着我朝诊所里走去。
我不想辜负。
但……
我始终在辜负。
令邱凌兴奋的事
开往医院的汽车
“查到了一些什么?”走进诊所的我冲着刚放下电话的李昊问道。
李昊应道:“市局守着天网监控的同事们正在翻看附近的监控录像,但我觉得,他们在那些监控画面里,不可能找到苏勤和蒋泽汉的。就目前看来,他们如此费尽周折,利用你的诊所制造他们今天下午一直在你的诊所的证据,是很早就开始准备了的。那么,逃跑的路线也肯定是比较完美的。”
“我们目前也没有证据表明,他们和目前我们所查的案子有关联啊!”邵波小声说道。
“但我始终觉得,他们和本案有着联系。”我冲他俩说道。
“理由呢?”李昊歪着头看我。
“直觉。”我顿了顿,然后将上午李昊发给我相片的同时,苏勤也故意让我看到他手机里有那张相片的事,给他们说了下。
“一定是新来的那个鉴证科的家伙。”李昊哼了一下,接着望向我,“沈非,你也不要怪我们。确实,今天早上我们是有过争执,是否能够继续依赖你来处理邱凌案。当时市局就有人建议,可以请一些其他的在犯罪心理学方面有所成的人,替代你的位置,参与到对邱凌的审讯中来。所以,鉴证科的那位同事将案情透露给了这个姓苏的家伙,也是有市局刑侦科的人授意的。”
我面无表情:“理解。我这两年的消沉,又如何让他们放心呢?”李昊似乎对我是否真的介意这些并不是很感兴趣。他扭过头,对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站在他身后不断按着的另外一位刑警喊道:“查到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