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溟示意玉蝉衣看向窗外,他道:“你看,别的宗门,都是浩浩荡荡,成群结队,连散修都知道多凑几个才热闹。别人家的孩子都有人陪,我这个做师兄的,怎舍得叫自己的小师妹孤孤单单?”
玉蝉衣闻言却瞥开视线,说:“骗人。”
她可不觉得她和他的师兄妹情谊有深厚到这种程度。
玉蝉衣道:“这话也就只能糊弄糊弄李旭,要是你真是陪我来的,那一个月前陪我一起离开不尽宗便是,何必到了蓬莱再见面。”
“小师妹这话可真是叫人伤心。”微生溟暗叹一声,“你师兄我已经上了年纪,体弱多病,哪比得上你年纪轻轻,健步如飞。蹭你的剑飞过来,怕是耽误了你赶路。一番良苦用心,却被说成骗人,甚伤吾心。”
话虽这样说着,他脸上却不见半点伤心的表情,也不执着于解释太多,只是走向门那边,对玉蝉衣说道:“走吧,找师父去。”
玉蝉衣却蹙了蹙眉:“找师父?”
好陌生的词汇。
她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对,找师父。”微生溟的手碰到门扉,轻点了点,“你我二人的师父,不尽宗掌门,涂山玄叶。”
玉蝉衣却依旧未抬足。她在微生溟即将推开门前,提醒微生溟道:“这一次论剑大会,太微宗的弟子来了有千余人。师兄,你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出去,就不怕遇上故人?”
微生溟的手微微一顿,下一瞬,抬手一挥,两扇门扉像被风吹一样打开。
微生溟负手闲庭信步地走出去。
玉蝉衣看着他落拓不羁的背影,听着他带着点点笑音的嗓音传来:“我怕什么?是他们怕我才对。”
玉蝉衣垂了垂眼,也跟了出去。
二楼,微生溟的房间隔壁。
在听到微生溟房间门开的动静后,李旭等了片刻,也打开门。
刚刚站到走廊,便看到微生溟旁那道浅鹅黄色的身影,他一愣神。
李旭想不明白,为何方才还在报名处的玉蝉衣能这么快地来到微生溟这儿。
恰巧段小丰与玉蝉衣微生溟二人擦肩而过,他和另外两个太微宗宗服的弟子提着两坛酒急匆匆回到二楼,与要下楼的李旭在楼梯相逢,段小丰说:“师兄,玉道友她何时找到这边来了?”
李旭道:“刚刚。”
段小丰顿时困扰起来,苦恼道:“可是师兄刚刚和师弟师妹们说好了要一起喝酒,一会儿我们是要喝酒,还是要跟着他们?”
李旭道:“别忘了我们来这里,到底所谓何事。”
段小丰的头立马低了下去:“那我将酒放上去就立马带人去跟。”
却又被李旭制止。
“酒,你们自己去喝吧。”李旭说,“我一人跟上去。”-
玉蝉衣被带到一处茶寮来。
人间常有茶寮,替旅人解渴。旅途困乏,茶寮常常是各地的八卦与故事跑得最快的场合。修士大多断了口腹之欲,这巨海十州的茶寮,虽也卖茶点茶饮,喝茶解渴的效用几乎已经全部消失,这茶寮只承担与友人会面、谈论八卦、传递信息的作用。
落座之后,微生溟问玉蝉衣:“春饮偏甜,夏饮偏酸,秋饮偏淡,冬饮微有些涩,小师妹喜欢哪样?”
玉蝉衣看了他一眼,见他一番话说得比店里小二还要顺畅无碍,问道:“你对这里的茶饮很熟悉?”
微生溟道:“活得比你久,自然见识也要比你广上一些。”
玉蝉衣最看不惯他这摆年长者架子的样子,她道:“除春饮外,其他随意就好。”
“不喜欢甜的?”微生溟若有所思,挥手叫了店小二过来,“一壶清夏乌梅汤给她,一壶扶芳桃花饮给我,再要一壶白草饮,三碟松子,一碟甘蔗糖浆浇樱桃。”
等着茶饮点心上来的时候,玉蝉衣的视线扫过落座在茶馆里喝茶聊天的这些修士,试图从中找出涂山玄叶来。
按巫师姐平日里常常念叨的,师父他是个闲云野鹤的老人家,而那活了不知有多少年岁的不尽树在提到他时,一副怀念万分又客气敬重的口吻,那这涂山玄叶,应当是位个性洒脱、喜欢云游四方却又德高望重的修士。
茶寮里尽是些年轻的修士,不乏少年少女,各个面皮嫩得紧,看不出半点德高望重的样子,玉蝉衣默默收回视线,眼角余光看着一副等人样子的微生溟,忍不住在想,难道……师兄他这回真的就是来陪她来了?
没见到师父之前,玉蝉衣不敢轻下定断。
等茶饮上了,玉蝉衣小口小口喝着酸中微甜的清夏乌梅汤,视线注视着茶寮入口进来的新客人。
这时忽然听到外面的人群一阵骚动,茶寮里踏进来一人。
来者须发尽白,脸上也布满皱纹褶皱。但身姿清癯,精神矍铄,步履如风。他怀抱一浮尘,行走间,一副闲云野鹤、世外高人的风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