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溟头疼道:“小师妹要去风息谷,为何不问一句我想不想去,就先决定抛下我一人?”
玉蝉衣道:“你说了,你要去凤麟州挖酒,风息谷在生洲,两地虽然交界,但毕竟相隔有些距离。我做我的事,你挖你的酒,等各自的事情都做完了,再在弱水碰面,结伴一起回不尽宗,不就好了?”
要去凤麟州挖酒的确是他说过的话……这微生溟无法反驳。可此一时彼一时,要放任玉蝉衣一人去生洲——不对,不是她一人。
微生溟惊恐地发现,比玉蝉衣一人在外更可怕的事情出现了。
那就是玉蝉衣要独自一人跟着别人一起走。
这个别人还是薛铮远。
明明在不久之前,她还怀疑过薛铮远是杀害薛怀灵的凶手。她就不怕薛铮远是想害她吗?怎么这么快就相信薛铮远了?
看她刚刚的样子,明明对薛铮远仍是多有防备。
微生溟负隅顽抗:“我若是说,我临时变了想法,想去挖我埋在生洲的酒了呢……”
玉蝉衣叹了一声:“那你倒不如直说,是我去哪里,你想跟去哪里好了。”
微生溟忽的错开了眼去,吞吞吐吐道:“我若是这样说了,你就会让我跟着?”
却是不敢直视玉蝉衣的眼睛,反而手指隔空抚摸起酒坛上不平整的沟壑纹路,像是在研究上面的花纹。
紧接着又把玩起了酒杯。
忽然丰富起来的小动作,显得微生溟十分忙碌。但实际上,他的眼睛还是忍不住悄悄往玉蝉衣那乱瞟。
人在紧张的时候,总会假装很忙碌。
玉蝉衣看着微生溟,不懂为什么他忽然就紧张了。
明明在蓬莱论剑大会上被她抓住时,这人还能厚着脸皮说出“怎舍得叫小师妹孤孤单单”这种话。
怎么越是相熟,他这脸皮倒是薄起来了?
玉蝉衣道:“你若这样说,我有什么理由不让你跟着?”
微生溟垂下眸去,老实道:“那我……是想跟着你,才说自己要去挖酒的。”
他暗暗揣测着自己是否能再次从玉蝉衣那得到准肯,却不料玉蝉衣下一句话竟然是冷不丁问道:“微生溟,你是怎么知道陆婵玑的?”
他身躯一震,心道:完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
在他冲动朝薛铮远说出那句陆婵玑已死的话来反驳薛铮远后,他才想起玉蝉衣的存在。
如果玉蝉衣就是陆婵玑,又如此多疑谨慎,恐怕她并不想让除了她自己之外的第二个人知道,她就是陆婵玑。
他一直小心地不让玉蝉衣察觉到,这件事,他知道。
偏偏,在薛铮远指认陆婵玑是杀了他妹妹的凶手时头脑发昏,一时冲动。
一旦他认得陆婵玑的事被她知道,她又是否还敢像从前那样,将他当成能够信得过的师兄看待?还是因为自己的秘密被其他人发现,从此惴惴不安,更易受惊?
微生溟不知道。
人生一向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反驳薛铮远的话已经说出了口,他只能继续说下去。于是,当时的他说出更多的实情,吐露更多的细节。
但同样在场的玉蝉衣也就听到了,他不仅知道陆婵玑,他还知道关于陆婵玑的很多事。
那时候,玉蝉衣的脸色算不上好,微生溟注意到了。或者说,他话虽然是对薛铮远说的,但余光从来没离开过玉蝉衣的脸——她一丝一毫微弱的表情变化,都没逃脱他的眼睛。
他已经能确定,玉蝉衣到底是谁。
此刻面对着玉蝉衣的问话,微生溟答道:“我在她死前就找过她。找到她的那一刻,就是她死的那一刻。我曾经以为她的死是意外,直到最近,才意识到我可能犯了错。”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让玉蝉衣别害怕他的存在,最后只能选择坦诚。
但玉蝉衣要是向他试探起,他是否知道她就是陆婵玑,他要怎么答复?
现在让玉蝉衣知道他认识陆婵玑,应当不是会将她推远,兴许她会像在薛铮远面前那样,也在他面前撇清她和陆婵玑的联系。
但要是再被她知道,他不仅知道陆婵玑,还知道陆婵玑玉蝉衣都是她。微生溟不敢想,她对他会变得有多防备。
欺骗又断然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