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一段时间里,哪怕常常在跟踪微生溟时观察、窥探,微生溟在李旭心里,更像是一个符号,一个例子。
一个代表着已经陨落的神话的符号,一个告诫他修行之路不要误入歧途的活生生的例子。
李旭旁观着微生溟浑浑噩噩,浑浑噩噩到对周遭环境一概不知,一遍又一遍警告自己,不要落入与微生溟一样的下场。哪怕多次提醒自己师父曾经嘱咐他的,微生溟足智多谋实力深不可测,提醒自己不能掉以轻心,可难免因微生溟半痴半疯、对外界毫无反应的状态,对他多了几分轻视。
但最近两日,李旭才真切意识到,毫无反应不是他察觉不到外界变化,只是不想管不想顾。
微生溟确切无疑是个危险人物-
此时此刻,与微生溟对视,李旭一时沉默起来,不敢高声言语。
这时,忽听微生溟问:“小道友,叫你同我小师妹练剑,是什么很为难的事吗?”
李旭仍在嘴硬:“我只是一个来卖种子的。”
闻言,微生溟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
“好,卖种子的。”微生溟说,“那这位卖种子的小剑修,可否请你同我小师妹比上一场?”
李旭不解地问:“为何你们都这样关心她练剑?”
“前人指点后人,叫后人少走弯路,本就是前人该做的。”
“更何况,是有天分的后人。”微生溟说着,叹了一声,他看了李旭几眼,不无遗憾地说道:“若我是你小师叔,也会这样指点你的。”
小师叔……若是微生溟没有离开太微宗,按辈分,确实就是他的小师叔。
李旭再度沉默下去,又听微生溟单独传音给他:“李旭,你常常跑来不尽宗卖你的种子,不就是想进到不尽宗来吗?若是答应陪我师妹练剑,何须再拿卖种子当成你的幌子?”
李旭恍然大悟,继而再度后背发凉:微生溟到底是以什么心态,指点他这个暗藏杀心的人如何更好地监视他自己的?!
再一抬眼,只见微生溟脸上表情平静淡然,叫人全然摸不透他心里所思所想。
李旭彻底茫然。
待目光移到微生溟颈上,李旭却冷静下来。
修罗印已经蔓延到微生溟颈上了……师父说过,修罗印的扩大便是微生溟受心魔影响更深的标志。算起来,微生溟心魔生了千年,哪怕他意志再坚定,也抵不住岁月漫漫心魔蚕食,如今恐怕已经到了强弩之末,随时都有入魔的可能。
“既然如此,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李旭把手中的种子一收,五指微拢,召出一柄长剑来握在手中,对玉蝉衣做了个手势:“玉道友,请。”
李旭召出长剑的那一刻,玉蝉衣敏锐察觉到一股强大的灵力四溢,在院落中激荡开来。就连灵田里的灵花灵草,都被这一股陌生的灵力一扫,皆是弯腰低头,摇头摆脑。
玉蝉衣一个激灵,感觉到压迫和危险的同时,一双眼也因为兴奋而炯炯发亮。
她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对招的活人了!
玉蝉衣手持长剑,施施然迎了上去。
李旭提剑抵挡,轻松化解了玉蝉衣的攻势,卸了她的剑气。
随后,他转起剑来,主动向玉蝉衣进攻。六道剑气分别从玉蝉衣的四面八方围住,毫不拖泥带水地刺向她。
未曾想过一张娃娃脸的李旭剑风竟然如此狠厉,玉蝉衣面色一变,当下顾不得许多,一招“碎星”在她手下画出点点银芒,宛如画成一面由星光汇聚而成的盾墙。
只是盾墙刚在空中形成一半,玉蝉衣冷不防想起,这是仅由承剑门内门弟子接触到的剑谱上才有的招式。
贸贸然使出“碎星”,被人看出来的话,她要如何解释自己和承剑门的关系?
一思及此,玉蝉衣脸色登时惨白,一身热血凉却许多。她立马换了一招与“碎星”前几式相似到几乎如出一辙的另外一招:“春蚕茧”。
“碎星”看似是守,实则藏攻与守,先在前虚晃一枪,而后攻势在后,而“春蚕茧”却是彻彻底底地守招。
这打乱了玉蝉衣的迎战节奏。
“春蚕茧”一出,她心里便知道,自己败势已定。
药庐里,巫溪兰正用药碾子将晒干的草药碾碎碾匀,忽然,院子里响起一阵剑气的低吟声,将她药碾子里的碎末都震动。巫溪兰动作一顿,想到应该是小师妹在练剑,便继续捣起药来。
可等了没一会儿,听见“砰”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还伴随着一声闷哼。
……好像有点不对劲。
巫溪兰放下手中的药碾子,探出头往药庐的窗外看去——
只见寒光一抹,李旭持剑抵在玉蝉衣的脖子,而玉蝉衣已经跌到在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