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跟随在他身后去了西侧厢房改成的书房,李朝亭抖落氅衣沾染的鹅毛大雪,说道:“末将按照侯爷吩咐,三日前就将您来溧阳城的消息放出去了。北狄那边,领兵的是清平郡王赫连峥,此人打仗能力平平,不过其母为北狄王庭长公主,其父乃北狄大将军赫连宗岐,五年前被您斩于马下,曝尸回雁关城楼。”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一回分明就是冲着取他性命而来。
郭恒肃然抱拳,劝道:“侯爷此次出征,务必谨慎。”
卫栩不以为意,眸光淡漠,“青州那边如何?”
李朝亭道:“齐王殿下有意拉拢刺史秦牧,但秦牧并未心动,末将打探到秦牧为他的长子定了一门亲事,准备迎娶英国公府旁支庶女为妻,定于二月成婚。”
英国公府共有五房,待嫁的女儿少说也有六八个,偏偏送个庶女过去,而秦牧居然真的收下,摆明了是要站队太子和卫家。
既无拉拢价值,不如好生利用一番。
卫栩挑起唇角,“听闻英国公府近来出了点事。”
“回侯爷的话,是出了不少事,先是老夫人方氏遭了报应死得凄惨,后来英国公给卫家三郎挑的续弦又跑了。”李朝亭神神秘秘道,“英国公派人去追,却在并州益水郡遇到流匪,非但没将新妇带回来,扈从也都被杀了,如今正恼火得很。”
郭恒抬手摸了摸下巴,眼观鼻鼻观心,这件事还是他亲自办的呢。
“不仅并州有流匪,青州也有。”卫栩提点,“卫家的人走到哪里了。”
李朝亭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末将这就去办。”
他心道,卫家也真是讨嫌,当年对镇北侯母子百般磋磨,分明关系差到极致,却还要借着探病之名前来拉拢。
既然镇北侯不愿见国公府使者,那便让他们在青州地界路遇“流匪”,一来省得见了面烦心,二来好给青州刺史长子大婚送上一份贺礼。
寅时将近,李朝亭不想打扰他休息,抱拳道:“若侯爷无别的吩咐,末将先告退了。对了,明日上元节,城中有花灯会,这两年都热闹得很,侯爷是否要带顾娘子一同赏了灯,再去回雁关呢?”
卫栩回绝:“不必,本侯明日午后便动身。”
李朝亭清楚他向来说一不二,行礼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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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光透过窗牖照入室内,徐妙宜醒得比平日要早些。
枕畔冰凉,那人已经离开多时。
徐妙宜拂开帷帐,一个小侍女迎上来,“奴婢是陆五爷安排过来侍奉娘子的,娘子现在要起床梳洗吗?”
徐妙宜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娘子的话,奴婢叫知微。”
徐妙宜仔细打量那小侍女,容貌清秀,应是胡商派来盯着她的眼线。
她并不习惯让人侍奉,兀自穿好衣裳行至梳妆台前,被琳琅满目的首饰晃得睁不开眼,不由吃了一惊。
知微道:“这些都是五爷送给娘子的,五爷吩咐,若娘子不喜欢,可与关九郎说一声,让铺子送些时兴样式过来。”
徐妙宜摇头,“不必,这些已经很多。”
她平素甚少妆扮,不过偷偷昧下一点首饰可以当做将来跑路盘缠。
知微将准备好的新衣裳取来,徐妙宜看得又是一阵眼花缭乱,最后还是知微替她挑了身衣裳,梳好发髻,簪上首饰。
镜中美人云鬓香腮,肌肤胜雪,杏眸盈盈如水,朱唇娇艳欲滴,平添一份妩媚,教人移不开眼。
饶是知微性子沉稳安静,也忍不住夸赞,“娘子真好看。”
徐妙宜微微弯了弯唇角,详细问了她府中情况。
知微一一道来,说这座宅子是陆五爷花钱置办的,府中只有两个护卫,一个烧饭的嬷嬷和她一个侍女,他平素回来不多。
徐妙宜攥着裙摆,迟疑道:“那他可有娶亲?”
于她而言,这个问题很重要。
她可以无名无分跟着他,但做不到坦然接受自己像卢氏一样,插足旁人婚姻,伤害另一个无辜女子。
知微说:“五爷尚未娶亲,身边也没有人,我在府里负责侍弄花草。”
徐妙宜松开手指,又想起他行欢时一贯莽撞用蛮,毫无章法可言,应当如这小侍女所言,尚未娶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