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过了半根烟的功夫,路今安才开口道:“医院门口拍照的是你,但前几天跟踪我的人,不是你。”
他顿了顿,声音冷静而笃定,继续说:“那个时候你正在策划着怎么报复我的领导呢。”
阿麦浑浊的眼珠一转,明明是他拼了命想看透路今安,却无济于事。可路今安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将他的一切看穿。
路今安观察他的表情,少顷,手肘轻轻放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我猜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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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对,你猜对了!”好像已经放弃抵抗,阿麦嘴角露出扭曲的笑意:“因为你了解我,不,应该是你了解我们,因为你跟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一样的手段。”
路今安问:“他回你了吗?应该没有吧?”
阿麦沉默了。
路今安继续说:“当年游雾被抓捕,虽然被整个贩毒集团都被一窝端了,但游雾的小儿子却逃了,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逃到德林集团那边了吧?”
德林是个闻名世界的大毒枭,在当今有关的国际公约上,明令禁止的毒品就有二百多种,而仅仅是德林集团年产就有2万吨古柯叶——古柯叶是生产可卡因的重要原料。在很久之前就曾对游雾表示赏识。谁都想跟他攀上关系,游雾自然不会放弃表忠心的机会。
可是一旦游雾变成德林手下的干将,那将会对南边造成极大的威胁,这也是最初策划荧晔卧底的初衷,摧毁游雾集团,保护南方一片。
这点警方很清楚,当然了,同样身为毒贩的阿麦、现在也清楚了。
“其实我有一点一直不明白。”半响后,阿麦深吸一口气,“你们这些干卧底的也算是亡命之徒,脑子也都很好使,可为什么那么轴呢?比如你,都已经取得信任了,一把手,数不尽的钱,你几辈子都花不完啊!”
路今安打量着他身上的囚服。
阿麦继续说:“那些条子被打成那样,半年多前你不也是吗?亲身经历了折磨,你们得到什么了?值得吗?一个接一个的跟不怕死似的,摧毁、破坏!最后连命都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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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银色桌面映出路今安面无表情的面容,四周的气流逐渐弥漫起刺鼻的血腥,裹挟着时光深处痛苦折磨,一点点吞噬掉房间内部空气。
嘭!
这是被打得重伤的同僚被一脚踹下车的声音,路今安站在一个新挖好的大坑旁边,视线盯着那个被打得浑身是血的人,他其实不认识,也叫不出名字,但他此刻知道那是和自己一样身份的卧底。
——被发现了。
“活埋了吧。”
“死条子,嘴巴真硬!”
“都被打成这样了!”
路今安强忍悲痛,走了过去,用不易发觉的细微动作,在同僚耳边说了句什么。
没人能听见,也没人知晓是什么。
同僚泪水瞬间混合血迹夺眶而出,喃喃着一个中文名字。
路今安回了个眼神,那意思是放心。
——放心,我会和耿班长说你的名字,找出你的遗书。
每个卧底在进入工作前都会提前写一封遗书,包括路今安,都存放在耿忠耀那里,可是谁都不希望这封遗书有一天会被用到,多么希望那只是一张废纸。
路今安环顾群山,这里埋葬了太多英灵,无名,却保证了国人的安全,彷佛周围的空气愈发稀薄,他的胸口像是被重负压着,每一次呼气都像是在逃离某种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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