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季惊秋也是这么觉得的。
就像没日没夜修炼中的一味调剂,这是一次有趣的相遇,望着笨呼呼的少女予取予求,还有薅海拉毛的暗爽。
季惊秋望着女孩空洞的眼睛,想伸手为她阖上眼。
但那里什么都没有了,那双翡翠色的漂亮眼瞳已经被人挖去。
她再也看不到她的神明了。
季惊秋抬手轻轻捶打心口。
如敲天鼓。
天地间忽有惊雷响彻。
他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是愤怒吗?还是没能救下人的不甘,没有尽早洞悉的后悔,又或是失去了一位朋友的哀伤?
好像都有一些,混杂在一起。
这种纷杂的情绪就像雨水淋在炙热滚烫的大地上,腾起袅袅的白烟。
就在这时,有人从外面撕裂开了这座神殿的穹顶。
那是一尊狰狞的法身,数十米之高,探头而来,洒下大片阴影,俯瞰而下,就像魔神俯瞰地面的虫豸,狞笑着:
“我说怎么寻了半天也没寻到这野神的雕像,原来被藏在了这里。神物也在这。咦,居然还有一只小虫子?小家伙,你忘记关门了。”
随着那张狰狞恐怖的面庞一同探入神殿的,还有满天的血雨,滴落在少女所处的水池,荡起了层层涟漪。
但这些涟漪,远不及季惊秋心中波澜的万分之一。
季惊秋慢慢站起身。
他忽然理清了之前的一些细节。
原来是这样啊。
怪不得少女不要钱似地将一切珍稀的东西往他怀里塞;
怪不得最后一刻的少女会如此仓惶,临走前还说着不能被现,不能被现的不是她,也不是他,而是母神的神像,这是他们唯一能保护的东西了;
怪不得少女最初迫不及待询问母神状态,而在听闻母神状态也不好时会如此黯然神伤,甚至都未将实情说出来,反而在催促着他尽快离去……
毕竟,一个跌落神座万年的神灵,又能做什么呢?
一个自身难保的神灵的神使,又能做些什么?
季惊秋仰望那尊被保护的好好的,完美、威严而高高在上的神像。
血色的雨水在神像的眉心中汇聚,然后滴落而下,让人不禁误以为祂在哭泣,流下了血泪。
他在心中自语。
是这样吗,海拉?
一个跌落神座万年的神灵,到底能做什么呢?
你……也会愤怒吗?
……
不知何时。
海拉走出了净土,立身在苦海的雨水中。
她忽然想清了一些事,那就是在与季惊秋签订契约后,他们某种意义上,就是“命运共同体”。
所以这一次的降临,也许不仅仅有季惊秋的因果线,还有她的。
海拉仰头望去,天幕上虚幻的苦海斑斓多彩,代表众生愿力的血色雨落在她的身躯上,带来了久违的疼痛。
神是没有痛感的。
自然也没有喜悦。
至纯至臻的神性,容不下也不允许出现这等低级的感知,来影响祂们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