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慎远知道,这女人并没睡着,距离两人上一次同房,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是多久之前了。
甚至他压根儿记不住以前杜杳都说过什么话,长什么样子。
然而此刻借着月光,朦胧间,他清楚记住了她的轮廓,也深深感受到了她的无视。
他以前都在让她守活寡。
那时他以为,她的生死都与自己无关,何论这些?
可现在韦慎远忽然心痛难耐,仿佛有烈火在炙烤自己的心肺,具体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只知道很不舒展。
同时他又清楚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以杜杳的性子,若是夫君要求,除非当真身子不适,她不会拒绝,而是乖顺听从,这就是她一惯的责任感。
韦慎远晃“醒”她,又问了一遍。
杜杳没办法,只得轻轻“嗯”了声。
然而这一次却和以前都不大相同,杜杳哭了。
韦慎远忙停下,问道:“弄疼你了?”
杜杳极轻地摇了摇头,并没看他,只是过了一会,仿佛自己说服了自己,又恢复了风雨不侵的模样,就好像什么也对她造不成伤害,无所求,自然无所危害。她已经习惯了,别人对自己的不看重。
她不得不承认一件事,只是今晚才意识到。
韦慎远以前从来都没有喜欢过自己,哪怕是一丝半点,这个她要依靠并携手一生的夫君。她以为只要不管不问,精心侍奉老小,便有以后的指望,也做到了自己该做的事。可她貌似从来没有想过自己。
今时骤然间恍然大悟,以往不过是因为自己不懂,所以才误以为对方可能对自己有过尊重与看重。
然而现在,她终于明白,这个男人的眼中心中从来都没有过自己的丁点位置。
那几年的光阴,仿佛突然成了笑话。
可这种话,她又羞于去指责他,也没办法去指责,毕竟韦慎远是韦慎远,她就算管得住他的人,也不能去管人家的心。
她还没有那么失自尊。
韦慎远仍觉有不对之处,忽而亲上女人的唇,温柔地问:“到底怎么了?哪里难受就告诉本王。”
杜杳睁大眼睛,既想哑然可笑,又悲伤遮掩不住,因此一张桃花脸上表情极为矛盾,勉勉强强牵出一抹笑来,尽量没有脾气地道:“王爷以前,从来不会亲我的唇,我以为男女做这种事都是如此。”所以才那么迟钝,没有伤心。
她不想让他以为,自己这样说,是在争什么。
因此她的话里带笑,带着克制又温和的新奇。
韦慎远在官场摸爬打滚了几年,靠自己年纪轻轻升至侍郎,又深悟世间圆滑相处之道,本就头脑好使,不过是容易冲动犯错而已。杜杳这句话,他不会不明白。然而讽刺的是,她以为他不会明白,并且极力掩饰不让他去明白。
天底下,做夫妻做到他们这份上的,也是没谁了。
韦慎远哑口无言,心上一抽一抽的作痛,忽然觉得自己以前就是个彻彻底底的混蛋。
他以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痴迷没有保留地去触碰她的身体。
他以前,只会在边缘敷衍打转,从不会疯狂地抽打海面。
他以前,更不会自降渴望与付出的尊严,去低下身,用唇去让她快乐。
然而她从少女,到现在的年华为止,都只有过他一个男人,她的家风也甚严,后来又败落,更没有什么教习嬷嬷去教她这种事。
而这些,韦慎远以前从不曾为她考虑过。
他好像突然知道,为什么杜杳会哭了。
因为她所信任并依靠的夫君,仿佛真的从来没有尊重并喜欢过她。他还在为不能与心上人相守而悲哀时,杜杳已被婚姻困住,连拥有心上人的资格都没有,在最悸动的年纪,遇上了没可能喜欢自己的人。
年华空付,感情成迷。
他无声沉叹,忽而埋下头去,在她颈窝间闷声道:“杳儿,为本王生个孩子吧?儿子也好,女儿也好,本王都会最喜欢他们。我们从以后开始好吗?或者,除去夫妻之间的结晶,你给个机会,让本王再追你一次也好。”
无论如何,两人都不可能和离,这是目前他唯一能想到去重新开始的两个办法。
杜杳却撇开脸,淡淡一笑道:“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