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又问一问自己,又为何非要与陈绾月争呢?
她根本不是要跟陈绾月过不去,而是跟比自己更加耀眼的人过不去。她已经习惯了要争取别人的目光,小时费尽心思讨崔家父母喜爱,可无论自己怎么努力,他们的目光也还是只会停留在三妹妹身上。
长大后,她要为崔家筹谋,要让崔父看得起自己,故又费尽心思侍奉韦家长辈,半仰慕半有目的地去接近韦延清,不惜扫除一切障碍。渐渐的,她越来越不想输给任何人,越来越想让所有人都看重自己。
崔灯霓还是不后悔。
她还是照做了。
可她吃尽苦头,终于要结束时,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随即房门立刻被打开,撞在墙上,声如雷。
一对年纪犹如父女的男女就这么暴露在敌军面前,众人都是一怔,似是没想到会是如此颠覆的场面,也似是惊于场面的不堪。只见那女子极是淫。荡地吐露香舌仿若震惊看着他们,不着寸缕,那老男人则是警惕望了过来,微微撑起身。
首领皱眉不觉屏住了口鼻,撇开眼去,嫌恶道:“这女人已经疯了,连她也一起结果了吧,省得出去威害无辜。”
然而敌军中不少无礼之徒,只先结果了郑老,然后盯向了这女人。
哦,原来还没疯。
首领见蒙混不得,仁慈有限,也便自领军往别处去了,让麾下兵士尽量快些提神,赶往下一个大臣家中去。
那些践踏她家国的无礼兵卒便步步走近,外面还是兵火连天。
崔灯霓直至这时,犹如走马观灯般,忽然想起了当年。
当年那个叫陈绾月、无父无母身世可怜的姑娘,一口一个“霓姐姐”,后来挡了自己的路,被自己逼的死也要回江南,若非老太太提前打了棺材,怕是要死在半路也不得安葬。再后来,她散布谣言,把这小姑娘的名声全毁了,又找一群壮汉去侵犯她,以斩草除根。
可那时她有韦延清的兄弟杨伯登相救,这时自己又有谁来救呢?
崔灯霓忽然怀有一个不切实际的希望,二哥哥那么好的人,一定会来保护长安百姓,快一点来,再快一点来,就可以拯救自己了……即使曾经恨过她,他那样的人,也不会见死不救。
然而下一瞬,她脸上血色尽失,宫墙外,韦延清曾这么面无表情告诉过她:“你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也不会卑鄙到再找一群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你记住,即使宝儿日后不与你计较,我却不会不计较。她心如我心,我心如她心,她有多痛,你以后的死状就会有多凄惨。”
“假以时日,崔家败落之时,就是你生不如死之日。”
而他登上皇位以后,一定不会放过崔家。
他只顺势而为,连单独杀了她都嫌恶到不肯扯上关系,也不让她死在陈绾月经受谣言之际,避免更多人议论诋毁他的心上人。
冬末风寒,凉意刺骨。
“哎?醒醒!死了吗?”
“好像是死了。”
“啧,晦气,看样子是咬舌自尽的。”
“那怎么办?”
“怎么办?走呗!人丢在这让他们的人处理就是,关咱们什么事?”
“……”
可仅仅几个呼吸之后,天色终于透出微光,黎明终于到来。
誉朝的救兵马不停蹄赶到,巡过郑府,因布防图事由,韦延清领了人马仔细搜查府邸。
他正坐在马上和柴胡说着什么,忽有一兵士来报,将郑老及其后院之人的情况都禀明了。柴胡沉默了半晌,还是叹道:“若再挺一些时,那些恶贼还没走,咱们的将士也能杀了这起人给这女子报仇。”
他们都知道这女子是谁,却只当是“这女子”,而非“崔灯霓”。这种地步,若果真是个英雄豪杰,必不会见恶事而袖手旁观,见贼人迫害百姓却放任不管。
韦延清没说什么,只简单吩咐道:“崔家也没能幸免于难,这一双亲家都没人料理,念在以前情分,又是祖母的娘家,郑老也算两朝元老,朝廷重臣,都找个地方好生安葬罢了。”
但他却不会菩萨心肠到再去见那崔家姑娘最后一面。
他并没忘记,若非当日不是杨伯登,绾儿会是怎样。
这样只能是她自食恶果,因果循环。不得不相信,一些人就是会扭曲到不择手段,而这一点韦延清很久以前就知道,现在更不会因见了谁凄惨,就大发慈悲不管不顾曾受尽此人折磨的无辜之人。苦难不会因为施暴者的凄惨便消失。
只不过选择不同罢了。
一想到心上人从当年起很有可能与自己生死相隔,韦延清再也无心待下去,领军疾步出府,想要尽快驱逐异贼,保护家园,安定时局,然后回到属于他们的家园,宽慰思念自己并担忧他安危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