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冰的营帐前,堵满了人,个个高喊“神仙”、“苏神仙”。苏冰一面故作淡定,挥手让他们回去歇息,明早要赶路回京城,一边支起耳朵听他们的赞美之,暗道,她要的就是这种神化的效果,一有威望,二带神秘,往后露出龙体的身份,才有人信。白见思所闻山崩地裂之后,朔城存者无几,北方横亘的黑色深渊将两国完全隔开。满目疮痍的北疆,经历天灾,偃旗息鼓,再也兴不起战乱。李参兰手下的三万兵马,毫发无损地在十公里外的田地驻扎,打仗将近一年,马上要回京论功行赏的消息传开,使得大多数士兵都睡不着。夜深如墨,这一隅的星月隐匿,天空飘洒的小雨淅淅沥沥,浸润干涸龟裂的大地。万物贪婪地汲取水分,恢复生机,焕然一新。皇宫的金銮殿内,白薇佝偻着腰,和祁荣慈攀谈良久,浑浊的老目时不时盯向楠木架上的紫玉金龟。和她一同来的,还有三女儿白相乐,两人打定主意,把婢女支走后,一个拿出上好的驻颜膏,亲自为大皇女敷面,另一个则趁着机会,站上高椅,把紫玉金龟里的兵符取出来。她们来得凑巧,祁荣慈最近心烦意乱,底下的忠臣几乎全倒戈到二妹那边,正缺官臣支持。于是当白薇谈完朝廷事务,说要给她敷极品驻颜膏时,她想也没想就点头同意。祁荣慈揉揉额头,颇感头疼,她一直以为伏素是母皇的人,会站身后帮衬自身,未想伏素竟与平庸阴柔的祁荣凌走得近。如今察觉伏素要害她,为时已晚,当初她若听了天师的话,或许头脑还不会像现在一样糊涂,可惜她对那些静神延寿的炉香等物已经上瘾,完全戒不掉,一日不用便心神狂躁。祁荣慈心知,她现在深陷泥潭出不来了,脑子越来越不中用,一思考就犯痴呆,被宫中人窃笑私语:“大殿下年方四十就得呆症,旁人叫老糊涂,大殿下这叫什么,中年糊涂?”白薇带着女儿来看她,她心里稍稍得到宽慰,至少还是有人站她这一边。祁荣慈侧躺在榻上,闭上双目,安心享受白薇的服侍。这养颜膏确实不错,一涂抹上,清凉舒爽,尤其是听到白薇说:“大殿下是否感到些微麻痒,此乃肌肤收拢、皱纹消退的反应。”她便更觉此膏有效。另一边,白相乐踩着椅子,伸手把紫玉金龟拿下来,前后捣鼓,发现头与壳之间有处缝隙。她用指头一抠,咔地一声,龟壳被掀开,龟背上放着一个龙形条柱。祁荣慈霍地睁开眼,面前是白薇官袍花纹,不等她询问,白薇低声训斥她女儿:“杯盖拿轻点,大殿下在休息呢。”后面又传来微响,和把茶杯放在桌子上的声音很像白薇正头和祁荣慈对视上,砌起笑意,皱纹横纵道:“犬女自小民间长大,规矩没学好,还请大殿下宽解。”祁荣慈挥开她的手,从榻上起来,看了眼站着的两人,挥挥手:“退下吧,把外面婢女叫进来。”“是。”白薇和白相乐默契地答道,相伴而出。等出了金銮殿的大门,白相乐长舒一口气,拍着胸脯道:“方才吓死我了。”“拿到手没?”白薇悄悄问她。白相乐红光满面,泛白的豆疾随着腮肉抖动,得意洋洋道:“我出手必然成功,您瞧。”张开手心,一指长的黄金盘龙令牌在盛日之下,耀耀生辉。两人相视一笑,藏好东西,脚步轻快地回到白府。白府大门前,管事等候多时,折腰拱起双手,奴颜婢膝道:“两位主子,今日朔城传来消息,苏冰大人作法祈求上苍保佑,来场地灾把北玄国敌人恫吓投降。还声称十一月就要回京。”“愚蠢!”白相乐鄙夷骂道:“把顾柒柒这张牌丢掉,我当她一时糊涂,怎的现在搞这么一出,想让人看笑话不成?乡村野妇果然见识短浅,被庙里那些尼姑蒙得团团转。”白薇招招手,不甚在意:“东西已经拿到手,此女不成器,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她道出这话的时候,白见思刚好要出门,立在回廊稍远的位置,面色沉如潭水。白薇当作没看见他,慢步踱向书院。白相乐则哼了一声,走过他身边时厉声威胁:“你帮白府大忙,白家会优待你,以后天下说不定就是我们的,胳膊不要往外拐,受了那个叫苏冰的坑骗。你若不为白家做事,白家留、不、得你!”白见思敛眸,一副恭听的模样,暗中却攥紧两手,不明白妻主为何要把兵符给这两人。等她们的脚步声愈行愈远,他才抬头,怏怏不乐地到茶楼听世间新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