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老槐树下,孟贵发蹲在石碾子上抽旱菸。他的大丫头抱着外孙女从娘家回来,看见父亲望着孟家新挂的灯笼发呆,突然想起去年被林多福救活的小儿子,轻声道:「爹,要不咱也送二妹去学堂。。。。。。咱们不求成为举人老爷,但是女娃儿也能做县君老爷呢。」
孟贵发猛地将烟杆砸在石碾上,火星溅到雪地里噼啪作响:「咱家哪有哪个福气,一个女娃儿片子罢了!」但没人注意到,他的棉袄口袋里露出半截红头绳——那是给二丫头买的。
不知不觉中,孟家村女娃儿的地位正在悄然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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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院子里蒸腾着腊月的烟火气。赵东升站在廊下指挥仆从装车,二十个冰盒码得整整齐齐,青布棉帘裹着的木箱缝隙里渗出丝丝白气。徐闻显抱着一坛女儿红踉跄进门,酒液在坛中晃出涟漪:「老赵,你说咱这算『伴考』还是『押镖』?」话音未落,廊下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他的龙凤胎二郎赵坚丶三娘赵茹正抱着个冰盒往井里藏。
「二郎!三娘!」徐夫人裹着狐裘从屋里冲出来,发间东珠随着脚步乱颤,「这冰盒是给县君娘家送的贺礼,弄坏了你爹要吃板子的!」赵坚吐着舌头躲进柴房,怀里的冰盒已结了层薄霜。三娘踮着脚够井边的冰盒,绣着金线的棉袄下摆沾了雪水。
赵东升肥厚的手掌拍在冰盒上,震得箱顶积雪簌簌掉落:「县君说京城权贵爱喝寒瓜露,咱这一车冰够换十套国子监房契!」他忽然发现女儿正往冰盒缝隙里塞糖葫芦,刚要发作,却见徐闻显从怀里掏出个琉璃瓶:「这是多福给孩子们的冻疮膏,说京城天冷。。。。。。」
正说着,院门口传来驴车铃铛响。
青雀抱着个描金匣子进来:「县君说路上冷,给诸位准备了暖脚炉。」匣子里整整齐齐码着四双棉鞋,鞋底还绣着「福」字云纹。
二郎赵坚眼睛一亮,立刻抢过鞋子往脚上套,却被徐夫人揪住耳朵拖走:「没规矩!先谢过青雀姐姐!」
赵茹和林多福亲近,拉过青雀,眼睛晶亮:「青雀姐姐,有四双棉鞋呢,爹娘,还有二哥。。。。。。师傅是让我也一起去吗?」
青雀笑着道:「县君说了,大家想去的,尽管去,她买了个宅院,十分宽敞,一家一处院子都住得下。」
赵东升丶徐闻显互看一眼,财神童子嘛,两人不约而同笑起来:「行,咱们一家子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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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村东头的青石巷口,牛大勇的枣红马喷着白雾立在晨光里。他腰间别着林多福捎来的平安符,马鞍上捆着两坛新酿的桂花酒——这是给林老爹贺喜的。绕过那棵百年老榆树时,他听见远处传来木匠铺叮叮当当的敲打声,新漆的朱红门窗在雪地里格外惹眼。
林老爹正在院子里劈柴,斧头落下的瞬间瞥见牛大勇的身影,手一哆嗦,柴刀差点砍到脚面。「这位小哥
找谁?「他抹了把额角的汗,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警惕。
牛大勇翻身下马,抱拳行了个礼:「老伯可是林老爹?小的是孟解元长随,牛大勇,受县君之托来报喜。」他从怀里掏出块刻着「福云」字样的玉佩,「这是县君让我带来的信物。」
林老爹接过玉佩仔细端详,突然听见堂屋传来瓷器碎裂声。
林母攥着抹布冲出来,发间银簪随着脚步乱颤:「是多福的玉佩!老头子,是多福派来的人!」她话音未落,西厢房的常氏抱着大姐儿挤出来,一岁多的女娃,穿着锦缎棉袄,袖口绣着金线石榴,格外白嫩可爱。
「县君?」林老爹突然反应过来,「是三娘?」他颤抖的手指摸向怀里的族谱,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张孟鹤云的秀才喜报,「云哥儿中了?」
牛大勇尚未答话,院外突然炸开串鞭炮。林庆和甩着木工围裙从后院跑来,衣襟上还沾着黄花梨碎屑:「爹,县太爷差人送了喜报来,说是鹤云贤弟中了解元!」他话音未落,几个伙计抬着雕花衣柜进来——这是给林老爹祝寿的新家具。
林老爹踉跄着扶住门框,斧头「当啷」砸在青石板上。他颤抖的手指划过烫金喜报,突然重重拍了下桌子:「好小子!当年我把三娘许配给他时,全村都说我疯了。。。。。。」老人浑浊的眼球映着晨光,「如今倒成了解元公!」
林母从针线筐里取出个蓝布包袱,里面叠着林多福小时候的棉袄:「庆年的冬衣得添两件新的,京城比不得咱这儿。。。。。。」她絮絮叨叨说着,突然听见西厢房传来翻箱倒柜的声响——林庆年抱着本《论语》冲进来,墨汁顺着袖口往下淌。
「爹!」十一岁的少年眼睛亮得像星星,「姐夫中了解元,是不是就能当大官了?」他话音未落,牛大勇从怀里掏出封信,火漆印上「福云」二字在烛火下泛着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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