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后,又依次向徐缜丶大夫人,后赶来的徐纪丶七夫人与徐问真见礼,最后才露出一点笑,看向问星与见觉,「见二十一郎丶十七娘子安。」
问星在秋露的引导下下榻,微微欠身口称「赵姑」,赵姑忙道不敢,上前亲自服侍问星重又坐下,然后亲切热络地问候一番,又代十夫人再四感谢大长公主丶大夫人与徐问真对问星姊弟的照顾,话说得十分客气,感激之色溢于言表。
她又说:「我们娘子本欲亲身前来,一来探视小娘子,二来随郎君赴任数年未曾回京,想尽孝道于舅姑之前,奈何临动身时身有不适,医者请小心珍重,故未敢来,只遣奴婢卑微之身聊代,命奴婢千万告罪于殿下座前。」
这些话大长公主都已在信中见过,十夫人的言辞只会比赵姑还恳切万倍,大长公主能怎么说?她难道能斥责疑有身孕,为了安胎才不敢来京的儿妇吗?
唯有宽慰两句而已,赵姑待问星倒是很亲近的模样,又请在京时亲自陪侍,大长公主见她面上好歹做得过得去,不想阻拦问星与她母亲的人亲近,便点头允准了。
大夫人回正房后,面色却阴沉起来,「不知所谓。」
按照云姑的说法,他们到安州后,先拿下了柳氏,然后彻查十郎宅中人手,清查出柳氏受贿帮人便宜行事之事,幸而十郎还未深涉其中——他生为公主与国公子,长在富贵丛中,所用无不珍奇,安州那些富户能拿出的东西他还看不上眼。
但纵出一个胆大包天收受贿赂的枕边人还浑然不觉,便是大过了。
云姑持着大长公主的紫檀杖,结结实实地打了十郎二十杖。
十夫人见了大长公主派去的人,泣涕如雨,既哭自己为女儿生命安危所急,又哭这些年被柳氏压制的种种艰辛,与十郎既哭且诉,像是要一伸多年委屈。
十郎刚刚发现从未看清过珍爱多年的枕边人,蓦然回首,却发现辜负良多的原配妻子对他情真意切,简直感动得无以复加。
夫妻二人自此修好,情愈浓,所以云姑等人回京,一直说要一同归往的十夫人才不在车队当中——她身有不适,偶有呕吐之感,疑是有妊在身,自然不敢再受旅途奔波。
「你十叔母聪明,又不大聪明。」大夫人垂着眸,声音很轻,若一阵生怕吹破花草的风,「她知道柳氏伏诛,你十叔大受打击,正是他们夫妻修好的时节。却不知多情男人的情分,爱你时视如珍宝,厌你时恨不能弃逐你入流水飘零。此刻还想着牢牢把住男人,时刻摆明战旗防备下一个『柳氏』,不过是自困围墙,平添烦心罢了。」
至于身孕之说,大夫人未作置评,只是道:「她或许是不敢来京,怕面对自己的生身骨肉。……你十叔丶十叔母如此,十七娘日后只怕不能依靠多少,真娘,她若一直如此敬爱信赖你,你便多照顾她一些吧。」
徐问真看出大夫人情绪不佳,轻轻应是,大夫人注视着她半晌,闭目叹息,「是我过激了,只是十七娘,实在可怜。」
十夫人只能说是柔顺夫婿,不够刚硬坚强,十郎这么多年被枕边人蒙着眼耳浑然未觉,知道女儿生死未卜关头却只自伤自怜,为人夫丶为人父都大有不足。
徐问真明白大夫人的心思,只能款款安慰她,又道:「十叔父短期还不能调回中枢,十七娘跟着咱们,我照顾她,明苓明瑞有的,她自然都会有。母亲放心吧。」
大夫人点点头,握着她的手,久久无言。
云姑等人回京后,徐府很是热闹了两日,吴侯世子夫人先登门造访,又请赵姑过去陪吴侯夫人说话,不过只是这些了。
端文太子一去七年,京人对他的印象已经逐渐淡去,但当年帝后失子的癫狂之态——尤其陛下藉机拿世族开刀,实在令人不敢忘怀。
他的生辰丶冥寿丶忌辰,大家都牢牢记下,虽然这几年宫中祭祀端文太子不似前些年频繁了,但御前与宫中行走时,还是小心行事。
外命妇入书拜见皇后,更是绝不敢在这几个日子。
生辰三日前,徐问真便准备闭门斋戒。
这些表面的礼节功夫于她不过是信手拈来,无论心中对亡者究竟有无惦念之情,她都会将事情做得尽善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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