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睡半醒之际,丹菲似乎听到惨烈的厮杀声,听到战场上的刀枪交鸣,战马奔腾的脚步声。她似乎置身战场,看到那个身披甲胄的男人,骑着高头大马,手执长刀,一马当先地冲进了地方阵营里,旋即就被雪似的刀光遮住了身影。
丹菲惊抽,睁眼的一瞬,所有光影声音都消失了。
这般休养了好几日,丹菲才恢复了些力气,可以出门走动。
村里的人家已是十室九空,昔日热闹的村庄,如今连狗叫声都听不到。丹菲问留下来的村民战况如何,那老丈摇头叹气,道:“只闻还在厮杀,未能分出胜负。段大郎的一万精兵尽数折了进去,也只杀了瓦茨兵三成。如今城还被围着,瓦茨援军怕是不日就到,我们这边的援军却没见影子!”
丹菲惊讶道:“为何没有援军?”
那老丈的儿子气道:“原指望着高安郡王派兵增援。哪想那老贼子素来贪生怕死,把钱财看的比命还重!赵将军数次请命出征,他都不准,就怕折了自己的兵力。”
老丈拦着儿子,道:“怎么可以骂郡王是老贼?”
汉子道:“他本来就是个蠢夫。若蕲州失守,敌军南下,高安、岳城等地就首当其冲。他倒可以带着妻儿老小逃去长安,黎民百姓可怎么办?”
丹菲失魂落魄地朝家走,耳边还回荡着那汉子气愤的话语:“瓦茨军已经攻了两次城,我方又无援军,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听说段大郎还在阵前受了重伤,性命堪忧……”
丹菲跌跌撞撞地回了屋,从行李里翻出了那个带着血迹的白布包。
布包里是几封信件公文,有薄有厚,都用火漆封着。最那封上书“张公亲启”,字体遒劲有力,显然出自男子之手。其余几封信都未有标注。
丹菲拿着那封写着“张公亲启”的书信,犹豫地在屋里转了两圈,终于拿着在炉火边把火漆烤软,挑开信封打开了。
里面是一封仓促之中书写而成的书信,丹菲飞快地扫完,脸色已经是一片惨白,惊骇愤怒。
这是一封段刺史写给镇守秦关的骠骑将军张龄玉的求援书信,并且揭发高安郡王私自铸造兵器钱币,勾结瓦茨北院大王,并且直指此次瓦茨南下侵略正是有高安郡王在内呼应。信中还说,随同送上的,是几份高安郡王铸造兵器、勾结敌军的证据。
难怪蕲州告急,最近的高安郡王却袖手旁观!
丹菲一算自己因病耽搁的几日,顿时出了一阵冷汗,懊悔不已。她当即收拾好行李,牵出红菱,跳上马背就启程直奔秦关。
不料刚刚奔出村口,还未走出一里路,就碰到一伙邻村的乡民。赶车的汉子看到丹菲,急忙招呼道:“小郎快逃吧,瓦茨大军杀过来了!”
丹菲大吃一惊,“不是在攻城吗?”
汉子老汉道:“你不知道?昨日城就破了!”
这消息不啻一个惊雷打在头顶,丹菲身子晃了晃,才在马背上坐稳。
汉子红着眼道,“听说援军就要到,本可以再多坚持几日的。偏偏出了个天杀夭寿的探子,在水里下毒,害得士兵腹泻不起。瓦茨贼子借机攻城,里应外合,开了城门……”
丹菲握着缰绳的手细细发抖,面色惨白如死人。
“他爹,快走吧。”汉子的媳妇催促道,“等瓦茨人抢完了城,就要扫荡村子了。”
丹菲耳中嗡嗡作响,怀里的书信仿佛烙铁一样烫得她五脏六腑剧痛难忍。
去秦关还是去蕲州?
丹菲只犹豫片刻,自嘲一哂。
“我到底是个自私的人。”
当即狠狠一鞭抽在马臀上,朝蕲州城的方向奔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