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菲急忙收回了心,跟着小内侍匆匆朝外走。
小内侍边走边小声道:“崔郎与小奴家有恩,小奴也受崔郎照拂,听凭他吩咐。小娘子今后会经常来送衣,有事就可让小奴传话。”
丹菲笑了笑,从袖子里摸出几枚铜钱塞过去。小内侍却推了回来,道:“崔郎已打赏过了。娘子在洗衣所不容易,留着打点别人吧。”
丹菲听着,忽然有点觉得,自己方才对崔熙俊,是不是太不假辞色了些呢?
从那日后,丹菲每隔一日,就会同王女史一起去送净衣。崔熙俊到底要守孝,没有再进宫来招摇,只是托小内侍给丹菲送了一根银扁簪。银簪样式朴素,刻着万字符,最适合丹菲这样戴孝之人配戴,并不逾规。
丹菲是惯用弓刀之人,拿着簪子摆弄了一下,就发现了上面的机关。她按下那颗半嵌着的珍珠,轻轻一拔,就将簪子一分为二。一边是刀鞘,一边则是一把大半个手掌长的小匕首!
丹菲拿着匕首在旁边一块木头上一削,立刻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匕首这么小,做到如此已经是相当不容易了。
“崔郎要娘子保重自己。”小内侍见了丹菲试刀的手法,其实心里也暗暗惊奇,想不到官宦女子还有这样利落的身手。
丹菲极喜欢这个簪匕,连带着心里对崔熙俊的好感都提升了几分。
很快就到了八月初二,是每旬宫人见宫外亲人的时候。段家二房全在掖庭,也得了机会聚在一起,吃了一顿简陋的便饭。
一月未见,姚氏苍老了几分,七郎却是长高了不少。
“有个在曲坊里弹琴写词的琴师,颇有几分才学,教坊里许多孩子都跟着他念书,我便也把七郎送了去。”姚氏道,“我总相信咱们有朝一日能从这里出去,不能耽搁了七郎进学。将来这个家,还需要他撑起来才是。”
丹菲想到如今已是六品武将的段义云,心里也对离开掖庭充满了希望。她依旧将段义云视作天神。段义云说了能做到,他就一定能做到。
至于崔家那个老四……丹菲摇了摇头,把那张漂亮的面孔自脑海里扫了出去。
崔熙俊这人,自幼养尊处优,顺风逐水,日子过得花好月圆。于是他看似冷酷,其实反而有些心慈手软,处处留有余地,不够狠辣。
说起来,他和当初的段义云何其相似?
段义云因家破人亡、身败名裂而幡然醒悟。崔熙俊呢?他改变的契机在哪里?
姚氏知道丹菲将八娘照顾得很好,放心地带着七郎回了教坊。丹菲送了她到宫门,折返回院子的时候,迎面和一个人撞在了一处。丹菲反应灵活,下意识就稳住了下盘,对方却是差点跌了一个大跟头。
“抱歉,可伤着了?”丹菲扶了扶,才发现这人正是那个姓朱的侍郎娘子。
朱娘子慌乱地推开了丹菲,匆匆看她一眼,就埋头走了。
“什么人?撞了人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八娘抱怨道。
“许是有事吧。”丹菲望了一眼朱娘子的背影,抬脚迈进了院子里。
杨家两个女孩也回了院子,杨三娘又在对杨六娘骂骂咧咧。她如今在洗衣所里做久了,沾染了那些苦役婆子的粗鄙之气,骂起人来已无名门闺秀的半点风采。杨六娘双目通红,咬着嘴唇强忍着不辩解。
八娘看不过去,借口要打水,把杨六娘拉走了,问:“你姐姐今日又是怎么了?好端端地见亲人,干吗还这样?”
杨六娘咬牙哼道:“她去了就拉着母亲一番哭诉,说我不照顾她。母亲和几个嫂子就将我斥责了一通。我辩解了几句,反而被骂得更凶。”
“你母亲真是狠心。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般。”八娘叹气,忽然想到自己的母亲姚氏待五姐也远不如待自己好。当初她们被关起来时,姚氏就迁怒责骂过五姐。
想到此,她又补充了一句,“我五姐也不容易呢。”
杨六娘知道段家这个夫人是继母,明白八娘的意思,道:“可你们姊妹情深,我看着都羡慕得紧呢。”
八娘笑道:“我五姐虽然沉默寡言,可人极好的。若没她,我和我娘我弟弟怕早就已经饿死了……”
这边两个女孩正谈着心,丹菲则回了房。她刚要上床榻休息一下,忽然顿住。
有人动过她的床铺!
丹菲能够从折断的树叶、空气中的气息和水坑中的足迹来追踪猎物,所以即使那人做得再小心,把被褥归位得再整齐,丹菲也能从细微之中察觉出异状来。
屋中只有两三个宫婢聚在一起说话。丹菲背对着她们,小心而敏捷地将床铺搜了一遍,不出所料地从枕头夹层中摸出一块不属于自己的白玉环出来。
就着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喧闹,似有一群人闯进了院子里。一个内侍尖着嗓子道:“诸人立即到庭院中集合,违者按行窃论处!”
整个院子顿时炸开了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