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外面狂风大作,几个惊雷在头顶炸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屋顶、窗户上,继而逐渐密集,转成了瓢泼大雨。
暴雨和清爽的北风驱散了挤压依旧的暑气,府中婢女们纷纷在夫人的带领下,走到屋檐和游廊下赏雨。
丹菲脱了绣花鞋,换上木屐,和婢女们一并在风雨廊里踩水嬉戏起来。少女们的欢笑声给着阴沉的午后添加了一丝光亮。
这场暴雨一直下到入夜才转小,却一直没停。
公主府里掌起了灯,温暖的光芒照亮了一间间屋子。城门、坊门逐一落锁,游人归家,喧嚣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远去,长安城逐渐沉浸到夜的怀抱之中。
一队骑兵趁着夜色,踏雨疾驰向羽林军营。与此同时,段义云正抹去刀上血迹,踢开一员将士的尸体,翻身上马。
“儿郎们”段义云一声大喝,“今日随我剿杀妖妇!忘身殉国,护我大周社稷!”
“誓死追随将军!”裨将振臂高呼,满营士兵怒吼响应,群情激奋。
“军营……哗变——”那韦姓的小将还为来得及逃走,就被段义云一刀砍杀。
“随我冲!”段义云挥刀高呼。率领着数千亲兵,朝白兽门杀去。
一队明火执仗的士兵冲进了崇仁坊,潮水一般将武宰相府邸团团围住,破门而入。
宰相府里,女眷惊慌尖叫,家奴奔逃。侍卫们仓促地拿起刀枪,不及抵御,就已经被对方砍到在地。
“乱臣贼子,斗胆包天!”武相国抖着胡子,手剧颤着指着门口那人。
崔景钰分开众人,策马而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对方。他一身银铠戎装,雨水打湿了他俊美的面容,愈发显得英挺伟岸,手中利剑如一泓秋水,直指武相国的鼻尖。
“相国此言差矣。你同韦氏妖妇狼狈为奸、淆乱朝纲,架空天子,鱼肉百姓。你居高位而行暴虐之事,盗权弄政,方是国贼。国贼人人得而诛之!”
长安城的居民们在睡梦中被马蹄声和厮杀声惊醒,惊恐地闭门合窗。一盏盏灯火被吹灭。
千名士兵身穿黑衣,分成数队,悄然奔袭城东北各坊。雨声遮盖住了他们的脚步声,韦氏一派的官员被惊动时,士兵们已经杀进门来。有的人甚至来不及起身,就被斩杀在床榻之上。
大明宫中,韦太后凄厉怒吼:“你说什么?羽林军何在?怎么会让李崇闯进宫门来?”
内侍磕得一头是血,哭道:“太后,羽林军已被策反,打开宫门放乱贼入宫,现在已兵至凌烟阁。”
“增……增援……”韦太后竭力道,“敲钟,勤王!”
“太后,宫中侍卫皆反,宫中已无人听从指挥。还请太后移驾!”
宫殿外,阵阵杀声已随着雨声传来。宫婢内侍们惊恐尖叫,四下奔逃。军队的火把之光已照亮了半边天空。
韦太后跌坐在床榻上,难以置信地呢喃:“逃……逃去何处?我家的子弟们……我韦家的江山呀……”
“你们韦家,哪里来的江山?”
李崇一身雨水,跨入宫殿。在他身后,无数黑甲卫士持坚执锐,涌入大殿,将尖刀指向那个失魂落魄地坐在榻上的女人。
“千里云霄,万里河山,皆都姓李。这天下,从来都没有你们韦家一席之地!”
新帝狼狈地在宫中长廊上奔逃,将后妃宫婢们远远甩在身后。
“陛下!陛下等等!”卫佳音抱着儿子,吃力地追赶,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帝甩开她们这些累赘跑得不见踪影。
小皇子嚎啕大哭,卫佳音欲哭无泪。
一队士兵猛地自前方宫门涌入,将新帝堵截下来。
“陛下何处去?”卢修远挥去脸上雨水,手里还握着一把带血的唐刀,嬉皮笑脸道。
“卢驸马,你也反了?”新帝惊愕大叫,“你将长宁如何了?”
“长宁只要能安分待在家中,我自不会伤她。”卢修远一笑,昂首挺胸,一副精悍骁勇之气,再不复往日木讷呆板之态。
他大手一挥,士兵一拥而上,将新帝拿下。
女人们纷纷尖叫。卫佳音抱着孩子躲在皇后身后,旋即被她重重踹了一脚。
“胆小怯懦,妄为皇子之母。把孩子交给母乳,你我今日就一同陪着陛下殉国吧。”
“不——”卫佳音惊恐尖叫,抱着孩子不放手。
“谁要杀你们了?”卢修远啼笑皆非,“女人真是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