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这账我们都会算。”二娘打断母亲的话,“不过,我和三妹就罢了,后面那些小娘养的,随便给些就是。算下来我们姊妹俩拿的倒是比之前还多。”
李氏哼道:“六娘和七娘就罢了,你爹可是绝对舍不得亏待了四娘的。”
二娘冷笑道:“四妹一个庶出的,生得再美,又能嫁多好?怕给她厚实嫁妆,她也消受不了。就连阿爹也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到时候阿娘捏着阿婆的钱,怎么分却是你的事。阿爹向来不管这些庶务的。”
李氏道:“你爹不管事,可许姬可不是个好糊弄的。咱们这些年在她们母女手里吃了多少亏?你之前亲事上吃的亏,这么快就忘了?”
一提及那事,二娘就怒得面色发青,道:“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忘呢!”
李氏搂着她,道:“我的好闺女,阿娘现在没什么指望的,就是想把你和三娘嫁户好人家,再给六郎娶个好媳妇,我就好好享媳妇的福了。”
“那阿娘不妨考虑一下女儿的提议。”二娘扶了扶发鬓上的华胜,“我看阿婆的心意是不会变的了,不妨换条路走走。”
李氏在心里重新拨算盘,扭头看到三娘拿着书本坐在窗下悠然自得地看着,气不打一处来,训斥道:“吟诗还能吟出嫁妆来?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竟然一点都不急。”
三娘懒洋洋地放下书,道:“阿娘和二姐喜欢算账,你们算就是。我脸皮没二姐这么后,不好意思议论算计这些铜臭物什。”
二娘气道:“你倒不食人间烟火,吟诗就能吟饱了不成?等你到了婆家受了欺辱,有得你后悔的。”
三娘不屑道:“我必然要找个真心爱重我的人,此人也必然不在乎区区嫁妆。”
“天真!”
“庸俗!”
“够了!”李氏扶额,“嫡亲的姐妹,吵什么吵?你看看人家五娘和八娘,才重逢几天,都比同胞姐妹还亲了。”
三娘仰着精致的面孔,鄙夷道:“五妹招人疼呀。二婶喜欢,阿婆和阿爹偏爱,连崔四表兄也格外关心她。”
“你说什么?”二娘浑身一震,声音猛地拔尖,就像被掐住了脖子。
“好了!”李氏喝道,“虎父无犬女,五娘既然能从蕲州死里逃生,必然不会全凭着运气。我恐怕要多看着她一些了。”
丹菲和刘玉锦中午和姚氏母子一起用了膳,回到院子里,就见阿竹和阿菊带着两个陌生的婆子给她们磕头。
阿竹神色有些不安,道:“两位婆子都是大夫人刚刚送来的,说是就要给两位女郎移居了,怕人手不够,添置过来的。”
丹菲惊讶过后,微笑道:“我正担心我们年轻,办事没经验,大伯母就送人过来帮手,真是好比雪中送炭。有两位孃孃帮助,想必移居之事,定能进展得有条不紊了。”
说罢,又让阿竹拿钱赏了两个婆子。
这钱、黄两个婆子见丹菲说着一口带着蕲州方言的官话,语气柔软温和,一副性子极其和顺的样子,便有些觉得李氏小题大做。五娘子温和没主见,院中自然是她们两个年长的婆子说了算。一想到日后恣意的日子,两个婆子都暗喜不已。
丹菲又温温和和地说:“我和锦娘将来也是要住一个院子的,除了贴身婢子,其他的偶不分彼此了。我这大婢子阿竹当得一个主事,还差一个位子,两位孃孃自己商量一下,看谁做的好。”
钱、黄两个婆子不分开伺候,不免一愣。钱婆子急忙道:“五娘这样,与规矩不合。”
丹菲一副茫然又可怜的模样,道:“孃孃此话怎讲?我是想着,既然住一个院子,若有两个管事,分权而立,反而容易起乱子。孃孃说规矩,可是家里有规定,不准如此?”
钱婆子为难,“倒也……不是。”
丹菲松了一口气,拍着胸口道:“那就好。我可最怕冒犯了规矩了。既然如此,两位孃孃好生商量一下吧。等到搬院子那日,给我个答复就是。”
黄婆子还想开口,丹菲却假装没看见,打了个呵欠便上床休息了。
且不论这两人关系如何,如今要在地位上定个高下,必然不会如之前一样团结一心了。将来这院子里,有得热闹可瞧。
想到此,丹菲在床上翻了个身,摸着手腕上带着体温的银镯。
她一点都不想把光阴消耗在这些汲汲算计的内宅琐事上。段家如何分家,女郎们嫁妆多少,她也丝毫不关心。她才在段府住了两日,就已经开始思念高墙外清新自由的空气了。她迫不及待地想早日了解这个事,走出这个深宅大院,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在还没有来长安时,她也时常幻想着京城高门华族的奢靡精致的生活。鲜衣怒马、金玉满堂。可是等她真的走进这里,却什么都没看到。
不知道是她走错了地方,还算她一开始,就期望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