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泰平长公主忙捂嘴,“差点忘了。刚才的话若让他的王妃听了去,怕又要醋海生波,没准还牵连了段五娘受累呢。”
临淄郡王妃韦氏是韦皇后的侄女,醋劲儿之大,整个长安城都赫赫有名。嫁入临淄郡王府里一年多,已经发卖或打杀了七、八个姬妾通房,整得郡王府里连个平头正脸的婢子都没有。
后来发展到,李崇多看了哪个贵族女郎几眼,或是称赞了谁几句,韦氏就要去寻对方的麻烦,不是把人撞进水塘里,就是在茶水里下点泻药。李崇看不过,稍和韦氏争吵,她就跑回娘家。前阵子李崇迷上平康坊的一个都知娘子,韦氏听闻了,把家里砸了个稀巴烂,又抱着儿子回韦家去了。
他们这么三天两头地闹着,早成了长安一景,众人茶余饭后的笑谈。
韦皇后维护自己的侄女,道:“三郎已为人父,沾花惹草的毛病也该改一改了。相王也不管管儿子?”
泰平长公主笑道:“瞧皇后说的,咱们帝王公侯之家,哪个不是三妻四妾?连我这做公主的,都能让驸马纳一两个小妾消遣。三郎是堂堂郡王,有诰命的侧妃都能有四个,如今府里却只有王妃一人。王妃这醋吃得真是有点过了。”
韦皇后气得青了脸,又恨自己这侄女实在不争气,把韦家女的脸都丢尽了。
恰好这时比赛重开的锣鼓声响起,两队人马整装重发。太子李盛一马当先进入球场,李崇与崔熙俊也随即迎了上去。紧跟在太子马后的,正是一身骑装的长宁公主。
那些教坊内人并不知方才贵妇中发生了怎样的口角,见公主上场,纷纷呐喊助威。
李崇大笑,那球棍拍了拍崔熙俊,道:“你就负责缠着她吧。你恐怕也只能跟她耗着了。”
崔熙俊抿着唇,自嘲般冷笑了一下。
下半场赛得更为激烈。太子马球技术平平,但是楚王却是个马球好手。十六岁的少年,牛犊似的在场上横冲直撞,短短一炷香的时间里就追回了三个球。
长宁到底是女子,在球场上争不过男子。不过她本也不是为了击球而来,只顾着骑着马堵在崔熙俊的面前,围着他团团转,缠的崔熙俊进攻不能,后退不得,大把时间白白耗去,只能徒劳地看着队友和对手厮杀争夺。
崔熙俊强忍着不耐烦,道:“公主此举不合球赛规矩了。”
“管他什么规矩。”长宁娇声道,“我只认准四郎你了。你可甩不脱我!”
泰平长公主远远看了,都不禁拍手道:“长宁和临淄郡王妃可真是一脉相承,真不愧是表姊妹。”
韦皇后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看台上忽然发出一阵惊呼声,泰平扭头朝下望,只见场中的比赛暂停了。太子坐在马上,手捂着额角,鲜血从指缝中流了出来。太子妃惊叫一声,急忙起身匆匆离去。
内侍道:“是刚才抢球时,楚王一杆子挥高了,不小心打在了太子殿下的头上。”
韦皇后讥笑一声,道:“我还当是什么?不过出了一点血,就大惊小怪的。太子这两年越发娇贵了。”
太子是已故的杨淑妃所生,楚王却是韦后亲生,亲疏一目了然。
太子负伤,不得不下场爆炸。这场赛愈发比得没劲,到了最后,蓝队以一筹险胜。众人扫兴收场而归。
崔熙俊久别回京,被李崇缠着不放。两人一同去汤池里冲了澡,换上净衣,披散着湿发就去赴宫宴。因有了王孙们带头,其余郎君们都不拘小节,纷纷脱履摘冠,推杯换盏地吃起来。
崔熙俊因离京半年,又逢舅家丧事,今日才出门和旧友相聚。众人兴致高涨,围着他劝酒。崔熙俊空着肚子连灌了两坛剑南烧春和数杯葡萄酒,便有些头重脚轻了。
待到李崇找崔熙俊时,转了一圈不见人影,便唤宫人去寻。小宫女绕去了殿侧,就见一个玉衫郎君正盘腿靠坐在一株藤萝下,闭目养神。
人间四月,正是藤萝花期,枝桠上垂下一串串粉紫色的花串,由浅到深,层次分明,花朵落了一地。郎君的肩上衣袍上也沾着几朵娇嫩落花,看着竟像是绣上去的一般。崔熙俊本就生得肤白如玉,即使晒了大半日,也只把脸颊晒得泛红。午后的阳光照在脸上,面孔近乎半透明,又见嘴唇红润,浓眉入鬓,眼睫如鸦翅一般。
小宫婢一时看入了迷,呆呆站着半晌都没动。崔熙俊从酒劲里回了过来,忽然张开了眼,一双寒星似的眼眸就对上了小娘子痴痴的目光。小宫婢霎时满脸通红。
崔熙俊淡漠地看着她,轻声道:“什么事?”
小宫婢脸红如烧,哪里还记得自己要说什么。她就似受惊的兔子似的,匆匆行了个礼,转头就跑走了。
李崇和太子带着一群王孙公子浩浩荡荡走来,差点被那小宫婢撞上。李崇抚掌大笑,道:“四郎,你果真装醉,还有闲情逸致调戏我的宫人!”
崔熙俊反驳道:“你那宫人可是哑巴?偷偷看我半晌,一句话不说就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