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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熙俊嘴角一勾,面色依旧恭敬谦谨,却是已经燃起争斗之意,优美的凤目如照雪一般明亮。

两人默契,一言不发就策马追上,抽箭拉弓,对准奔逃的野猪。

李崇抢先发难,一箭射在最后那头野猪的背上。野猪惨叫一声,却依旧奋力奔跑。李崇迅速再补充一箭,射中野猪肚子。野猪滚倒在地,“射日”扑过去一口咬断了它的脖子。

崔熙俊却是拉着弓,耐心地瞄准了最前方那头野猪。第一箭落空。他不慌不忙地策马追着,一边再度拉弓,一箭射中了野猪后腿。野猪跌倒在地,连带着把后面那头野猪也绊倒。崔熙俊再射一箭,射穿了这头野猪的肚腹。

那头跌倒的野猪在地上打了一个滚,机灵地跳起来,嗷嗷叫着朝林子里跑。李崇追上,拉开弓。崔熙俊见状,拉弓的手略迟了一下,李崇的箭已射出,转眼就洞穿了野猪头颅。

叫好声轰然而起。

崔熙俊收了箭,朝李崇拱了拱手。李崇控着马,笑得意气风发,当即就扬鞭继续朝前方奔去。

崔熙俊低头朝地上瞥了一眼。死去的猎物血迹斑斑地躺在草丛里,一双双眼睛不甘地睁着,然后被奴仆们拾取起来,丢在车上。它们卑贱、渺小,用性命垒成了今日的收获。

李崇在前方呼唤。崔熙俊不再逗留,策马追了过去。

茶会过后,丹菲和刘玉锦两人在段家的生活进入短暂的平静之中。她们每日早上都会随着姚氏去老夫人房里伺候,陪老人说话。然后回来同姚氏一起用了朝食,或是去闺学里念书做女红,或是回自己的院子里呆着。姚氏对她们俩表现出来的安分温顺十分满意,丹菲也乐得扮演一个乖巧的女儿,不招人注意。

在丹菲有意的纵容之下,院子里的奴仆胆子渐渐大了起来,越发没有了规矩。大房和二房的人每日都要因为摔了碟碗或是偷了懒吵闹几句。若不是闹得很厉害,丹菲多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二娘过来串门,恰好撞见两个小婢子堵在垂花门下吵嘴拉扯。她讥笑着对丹菲道:“五妹到底也是正经主人,怎么一点都不管教一下院里的下人。没得出去让人说我们段家连个家奴都没规矩,丢了一家的脸。”

丹菲委屈又为难,道:“妹子院中的奴婢,不是大伯母送的,就是母亲送的。长者所赐,自当让个三分,若是责罚,不是打了长辈的脸面了吗?”

二娘心里鄙夷这妹子懦弱无能,不想趟浑水,只道:“我已经同母亲提了过几日带着几个弟弟妹妹去庄子上小住几日,母亲已是准了,想必二婶也不会阻拦的。五妹可有骑装?先准备着,到时候我把我那匹雪里青借你骑。它温顺又聪明,你会喜欢的。”

丹菲开心道:“二姐的马,必然是最好的。”

等二娘走了,丹菲立刻去试了试骑装。几套衣服都是刚进府的时候做的,丹菲如今稍微长了些肉,腰身有点紧了,便叫针线上的婢子去修改。

丹菲正和那个针线婆子说着话,忽听外面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两个婢子争吵声。

阿竹皱着眉,出门站在檐下呵斥了几句,回来道:“是厨房来送奶酥的婢子被撞翻了手里的食盒,便和对方吵了起来。奴这就让她们俩进来给女郎们赔罪。”

两个十来岁的小丫头缩着脑袋进来磕头,矮个儿的婢子哭道:“娘子恕罪。奴好端端走路,是这个贱婢冲出来把奴撞倒,还打翻了给女郎们的奶酥。”

丹菲只顾着和针线婆子说话,没理她们。刘玉锦便出面道:“撞了人不赔罪,居然还争吵起来。让旁人知道,当我们院里的婢子好教养?”

那撞人的婢子抬起头,露出印着五指红印的脸,哭道:“娘子明鉴。奴确实不慎撞了她,可未等奴开口道歉,她就扇了奴一耳光。奴和她一样都是三等婢女,要罚自有大婢女和婆子们罚,她有何资格动手打人?奴这才同她争吵起来。惊扰了女郎,是奴等的罪过。”

刘玉锦看她半边脸都被打肿,又怒冲冲地指着矮个儿婢子道:“谁给你的权打人?”

婢子急忙喊道:“五娘,奴是二夫人送来服侍二位的。这贱婢素来和婢子不对付,此事是她有意为之。奴太过气愤,这才会动手打人。”

刘玉锦一听这个婢子是姚氏的人,愣了愣,转向另外一个婢子道:“此话当真?”

那婢子也连声喊冤,道:“大夫人体贴五娘与菲娘,送我们来前,还特意叮嘱过,说二房久离京城,不适应府内规矩,让我们好好帮衬。可二房的人却偏偏觉得我们在抢她们的风头,事事都要与我们对着来。就好比这送奶酥一事。府里的规矩,女郎们没吩咐,下面的人不可擅自上进吃食的。可这贱奴擅自给女郎们送奶酥,又没在厨房里记过单。万一女郎们吃出个好歹,这过错算在谁头上?”

刘玉锦听了,又狠狠瞪住送奶酥的那个婢子。那婢子一个劲磕头,大哭道:“奴是看娘子辛苦,这才想着送点吃食来给二位解乏!二夫人吩咐我们好生伺候两位女郎,奴又是家生子,哪里敢使坏心害主人?倒是这个贱奴谗言诬陷,煽风点火!”

段家是诗礼人家,不但女眷都识文断字,连小婢女都能出口成章。两个婢子你来我往吵得好不痛快,刘玉锦左右难为,傻了眼。丹菲有意锻炼一下刘玉锦,袖手不管,只和针线婆子低声说话。

合欢看不下去,上前叱喝道:“女郎面前,胆敢喧哗?本要你们来认错,却互相推诿指责,吵闹不休。你们好大的胆子!”

两个小婢女磕头哭着,不住道:“娘子饶命!娘子恕罪!”

刘玉锦在刘家还做着她富家千金时,众人追捧,做事恣意,全凭喜好,从来不去、也不会看人脸色,更不知衡量斟酌为何物。如今她却面临着罚了张三得罪大房,罚了李四得罪二房的局面。她们又寄人篱下,得罪了哪一房都不好办。这样一来,刘玉锦哪里做得了裁决,顿时急得满头大汗。

二房的婢子道:“请五娘明鉴。奴来之前,二夫人特意吩咐过我们这些婢子,说两个女郎初来乍到,对府中规矩不熟,不说吃亏,也难免自己委屈了自己。奴见厨房里做了奶酥,这才主动送上来的。倒是让这个贱婢钻了空子,调拨离间。”

大房的婢子立刻叫道:“分明是你强词夺理,做错事了还狡辩。只你们二房对五娘与菲娘忠心,我们大房来的就包藏祸心不是?”

二房的婢子正欲开口,丹菲把手中账册啪地一声丢在案上。

正吵得热闹的两个婢子这才闭上了嘴。

刘玉锦如获大赦,高声道:“你们这两个刁奴,好生听五娘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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