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渐渐小了,化作了飞雪,落在狐裘上,冰冷的水顺着脖子流进领子里。丹菲不禁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男人骂了一声,扬手朝她扇过来。
靠在她身上的李崇猛地直起身子,替她挨了这一记耳光。
“郡王……”
“嘘……”李崇低声喘笑,“本就是我连累了你。”
枷勒的属下本有六名,杀李崇侍卫时折损三人,人重伤,如今只得两人,各抓着李崇和丹菲,跟在枷勒身后。
丹菲借着火光不留痕迹地打量着枷勒。男人高大魁梧,发须蓬乱如麻,鼻略鹰勾,双唇削薄,眼如鹰隼。他胡乱裹着袄袍,袒露着精壮的胸膛,身上血迹斑斑,仿佛才从地狱里出来的恶鬼。
就是这个男人,发动了侵略的战争,屠戮了蕲州满城百姓。包括刘家满门。
愤怒和怨恨就像沸腾的水一样,掀动着丹菲的理智。她紧紧握着拳,低下了头,好掩饰住她布满血丝的双眼。
“别怕。”李崇感觉到她的颤抖,将她搂得更紧了些。他先前以一敌二,又护着丹菲,不免被打得鼻青脸肿,肋骨似乎还断了一根,胸口剧痛不止。
丹菲不禁嗤笑道:“郡王比我想象中要经不得揍。”
“见笑了,养尊处优太久,比不得你那武将兄长。”李崇忍着疼,笑道,“我本对不起你,就当赔罪了。”
“那还起码得照着刚才的分量再揍你个十遍八遍,才能抵回一二。”丹菲讥讽。
李崇忍笑,“口齿居然这么伶俐?本郡王就好这口。”
丹菲恼怒,“死到临头了还没个正经!”
枷勒的侍卫见两人嘀咕个没完,用瓦茨语呵斥了一声。
“他说什么?”李崇问。
“叫我们闭嘴。”丹菲答。
“你懂瓦茨语?”
“不懂。”丹菲漠然,“猜的。总不至于是嘘寒问暖。”
李崇莞尔,牵引得伤处又是一阵剧痛。断骨似乎是戳到了肺部,他呼吸剧痛无比,还带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延平门就在前方不远处,金吾卫们手执火把,严密巡逻。
枷勒一挥手,扯过李崇上马。李崇胸口伤处撞上马背,顿时又吐出一口鲜血。
侍卫举起手刀朝丹菲后颈砍去。丹菲不等他碰到,就双膝一软晕了过去,旋即被也丢上了马背。三匹马如箭一般冲向城门。
金吾卫见到有人冲城门,急忙敲响铜锣,将他们团团围住。
“开城门!”枷勒拉着李崇挡在身前,把弯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金吾卫打鼠忌器,不由得纷纷后退。
“贼子哪里走?”一声爆喝,段义云纵马而来,随手抄来一把弓弩,对准了枷勒。
崔景钰紧随而至,一眼看到丹菲软软昏在马背上,鬓发散乱。他呼吸一窒,紧握缰绳。
段义云喝道:“放下郡王和那娘子,枷勒。我保你一条活路。”
枷勒大笑,“文默,我敬你是我对手,输在你手下,我心服口服。但是你我都知道,我若不走,横竖都是死,何不拼这一回?”
李崇吐出口中血沫,道:“放那娘子走。我让他们开城门。”
“不可开城门!”一队侍卫疾驰而来,领头的裨将高声喝道,“圣上有令,见枷勒就地诛杀,绝不可放走!”
“放你娘的屁!”李崇破口大骂,“皇后想借刀杀人?”
那裨将勒马道:“郡王,怎可迁怒皇后?”
枷勒大笑,“我瓦茨能挥兵南下,横扫三郡,就多亏了高安郡王予以生铁兵器。你们大周自己人互相拆台,怨不得外敌入侵。”
“贼子休得污蔑!”那韦氏一派的裨将大喝。
李崇高声大笑:“众人心知肚明,皇后还欲瞒到何时?枷勒,你已无退路。韦后要杀你灭口。你侄子已经向天朝上书称臣,得了圣上册封。你就算逃回去,他也要杀了你。”
“开城门!”枷勒吼道,“我数三声,若不开门,就砍掉那女人一只手。再不开,就砍掉另外一只。三次不开,送她去西天!”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