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星临感受到细微的阻力,他没回头,压低声音叹了一句:“平地走路都能摔,你上辈子是不倒翁吗?”时小多哼了一声,默默松了手,像是在闹小脾气。那股微弱的阻力骤然消失,季星临心头一空,他将声音压得更低:“拽紧些,别松手,万一走丢了,我是不会回去找你的。”“谁稀罕你来找,我有秘密武器。”时小多再次拉住背包带子,“只要我吹一下口哨,就会有超人来救我!”季星临挑眉:“超人?说了半天,你就是想看我把内裤穿外面,对吧?”时小多瞬间涨红了脸,恨不得一脚把季星临踹到山下。到了山下已经是中午,附近有农家乐,时遇一行人留下吃午饭,季星临则带团回市区。季星临帮着大伙把东西搬上车,突然听见一声哨响,很轻,像某种鸟鸣。带团带多了,对这种声音十分敏感,季星临推开车窗,看见时小多站在窗下仰着脑袋对他笑,一左一右露出两颗小虎牙。时小多指着他身后的背包:“看好你的保温杯,别弄丢了!”季星临有些茫然,时小多也不解释,挥了挥手,笑眯眯地告别:“明天见!”〔61〕回城的路上,一群人睡得东倒西歪,季星临想着时小多的话,打开背包把保温杯翻了出来,盖子旋开的瞬间,涌出一股浓郁的香味。季星临愣了愣,没想到时小多居然给他煮了一大杯热巧克力。那丫头大概真的会魔法吧。有超能力的叫超人,会魔法的应该叫什么?小魔仙?季星临想到电视上那几个穿着粉色蓬蓬裙,对着塑料道具念咒语的小女孩,唇边浮起淡淡的笑。好像也挺可爱的。车窗外,排排树影飞速后退,天空湛蓝。季星临转过头,看见自己的眼睛,倒映在玻璃上,纯黑、冰冷,像是积着经年不化的冻雪。风涌进来,在耳畔汹涌,他仿佛听见罗燕的声音,质问着——你能不能像正常人那样?笑一笑,说点好听的话,做点讨人喜欢的事!你怎么就没一点儿正常人该有的样子!你到底是不是正常人?……那些声音纠缠在耳边,吵得季星临头痛欲裂。他是原罪,是一切苦难的源头,没资格活得无忧无虑,也没资格靠近美好的人。你必须离时小多远一点儿,季星临闭上眼睛,催眠似的告诉自己:想想星曜,想想池树,想想爸爸,你害的人已经够多了……到此为止吧,别再让无辜的人陪你下地狱。鹿溪打来电话时,时小多刚吃饱,正坐在木头躺椅上晒肚皮。这里的农家乐是真农家,水泥地白灰墙,院子里散养着几只鸡鸭鹅,巴斯撒着欢地追人家,鸡飞狗跳。鹿溪在电话里咋咋呼呼:“时多多同志,我又丢人了……”时小多肚皮也不晒了,立起耳朵尖:“怎么了,怎么了……”电话那端一阵杂音,像是有人在争执,接着,声音便断了,时小多握着手机一脸茫然。chapter05过马路要手牵手〔62〕鹿溪是艺术生,周末也要到美术教室上课,两个小时的素描画下来,铅笔灰沾了满身,灰头土脸。美术老师重重叹息:“亮面暗面交界线,反光投映要过渡,天天念还记不住!”鹿溪用橡皮擦画纸上的线条,低声道:“作为一个美术老师,文学修养是越来越高了,都会押韵了!”老师屈起手指敲在鹿溪脑袋上:“别擦了,撕了重画吧,没什么修改的必要了。”鹿溪动作一僵,沮丧地抱住脑袋。下课时已经是傍晚,鹿溪买了一杯冰奶茶,咬着吸管钻进了校图书馆。据说,有个超级好看的小帅哥在生物科学的藏书区做管理员,当然要去看看啦!图书馆里静悄悄的,鹿溪在木质书架间转来转去,突然听到一个带着羞涩意味的声音:“同学,能麻烦你帮我拿一下上面那本书吗?”说话的是个女孩,紧借着,是一道清清朗朗的男声:“好的,稍等。”男女搭配,必有猫腻!鹿溪蹑手蹑脚地溜过去,扒着书架的边缘探头探脑,先是看到一截梯子,接着脑袋就被人敲了一下。鹿溪抬起头,梯子上的少年居高临下,眼珠带着点浅碧色,手里拿着本厚厚的工具书:“你是小松鼠吗?怎么总是藏在柱子后面?”鹿溪脸盲,这人的眼睛鼻子她都看得清,还觉得挺好看,合在一起就认不出了。她茫然道:“我们认识?”少年比她更茫然:“你不记得我了?”这忘性也太大了!鹿溪摇头晃脑:“我叫珊迪,家住比基尼海滩比奇堡镇贝壳街橡树屋,爱穿白色航空服,还会空手道,最好的朋友叫海绵宝宝和派大星。请问你是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