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房门打开。敬长生惊喜地抬头,看见的却不是李思念,而是一个中年人。这个中年人眉眼与他有三分相似。敬长生不禁蹙眉。“我是你舅舅。”陈宗耀说,“那些你本该知道的事,薛尚书已经告诉你了吧。”“李思念在哪里?”敬长生没回答陈宗耀的话。他有些后悔没在李思念身上贴只剪纸小人。“皇宫,被皇帝请走了。早就告诉过你,那是你仇人。”陈宗耀说。敬长生没说话,他的眼神很冷。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母亲,莫名其妙冒出来的皇帝,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舅舅。明明之前连一面都未曾见过。是上官钦做的吧,是上官钦在背后操控一切。不过是想让他自投罗网而已。可是,为什么要把李思念牵扯进来呢?他本来已经想换一种生活了,在城郊安置一间小筑,和李思念住在一起。然后,李思念肯定会告诉他该怎么做。那样一定会很,嗯,美好,他新学的词。李思念问过他,今后想做什么,那时他心中已有动摇,但并未想清楚,所以才说,不知道。想了很多,如今那个想法已现出雏形,等待着他去完成。他的过去浑浑噩噩,受人命令指示,而今重获自由,却不知该做些什么,如同一只孤魂在人间游荡。最后竟然会因为无聊,而去完成曾经接收的命令。这说来十分可笑。幸好有李思念,她说,他现在很自由,可以做任何他想做的事。做些什么呢?李思念一直在教他,教他认识这个世界。渐渐的,他也明白一些东西,开始发现人间的有趣之处。他想有一个家,和李思念长长久久住在一起。仅此而已。可是后来他发现,不行,这个小小的渴求竟然是那般遥远。那个从茅山赶来刺杀他的道士,还有如今上官钦迫不及待的动作。以后一定还会有更多的东西冒出来。这一切仿佛都在告诉他,你不能如愿以偿。李思念,你说错了,我其实也不自由。只要那些人不死,他永远都无法得到安宁。胸腔中燃起一股怒火,连琥珀色的眼眸都变成红色。站起来,跳出窗,他要寻个时机进皇宫。“去吧。”陈宗耀看着少年的背影缓缓道。他的整张脸隐匿于黑暗中,嘴唇翕动,“去死吧。”荒唐王朝(七)入夜。风声渐起,殿内烛火疯狂摇曳,一盏接着一盏熄灭。明亮的殿内瞬间昏暗无比。大胤的皇帝不是个好脾气,宫人们害怕人头落地,连忙鼓起两边脸颊拼了老命去吹火折子,然而火折子却无论怎么吹都吹不燃。估摸着皇帝快发怒了,宫人们无一不浑身颤抖,险些连手上的东西都拿不稳。提心吊胆,静静等候着皇帝的怒火。但今夜却出奇反常,皇帝什么话都没说,换做以前,早就雷霆大作了。殿外,少年修长的手捏住一张红色的纸片,纸片被剪成可爱的小人形象,脑袋圆圆,四肢尖尖,有些呆头呆脑。不过,这呆头呆脑的剪纸小人却是杀人的利器。少年捏住一只,像是扔飞镖似的用力将其扔出去,纸片划过脖子上那层薄薄的肉,血管被切开,猩红的血便如瀑布般喷涌而出,最少能喷九尺远。宫人,侍卫,一排接着一排倒下。甚至当身体重重地砸在地上时,他们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殿内只剩下几盏昏暗的烛火,以及堆成山的尸体。皇帝端坐于大殿中央,骨节分明的手中握着一卷奏折。即使见到如此场景,他也神色不变。“你来杀我了,我的好儿子。”皇帝剧烈地咳嗽着,几乎快要把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闻言,敬长生却轻轻蹙眉,“我不认识你。”“那你总该知道我。”皇帝仍在咳嗽,眸中猩红,满是红血丝。“你恨我,当我是仇人?”皇帝问。然而,敬长生却摇摇头,“已经说过了,我不认识你。”因为不认识,所以没有感觉,也谈不上恨。“既然不恨,为何要来杀我?”皇帝眼中浮现出一丝不可置信。“因为我想。”他似乎想要证明自己是自由的,只要他想,他便能做。“杀皇帝肯定比杀其他人要有趣,比起杀你,更有趣的一定是杀上官钦。”敬长生笑笑,“最有趣的肯定是杀李思念了。”他把玩着手里的剪纸小人,“不过,我舍不得杀李思念,所以,没有最有趣的事。”“李思念是谁?”“李思念就是李思念。”“好,不提李思念,那你总该知道上官钦。他本来是大胤的国师,可现在却想取代我。而你现在,只是被他指示,来刺杀我的一把刀。毕竟如果手上沾了皇帝的血,他上官钦定然修不成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