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若淮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陆云千本该在养伤，此刻却出现在莫长风的居所。
自己冒死将人从幽瘴林背回时，他后心还洇着血。现在想来，自己因此而生出的担忧和愧疚简直多余。
“余舟？”
对方突然开口，顾若淮回过神。
陆云千正蹙眉打量她，烛火在琥珀色瞳孔里跃动，与记忆中充斥嗜血戾气的眼眸截然不同。
更古怪的是那声称呼。
按理说，他早已识破这具身体里的异魂，绝无可能再这样称她。
“师兄还记得我啊。”她不动声色地后退些许，面上笑意清浅如常。
这人，究竟是重伤失忆还是故意试探？
若是故意，那他的黑化程度恐怕已经到了极深的地步。可系统竟然毫无提示。
脑中思绪繁乱无章。她的目光掠过墙角蜷缩的焦尸，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铁链。
若不想步那尸体的后尘，眼下只能赌一把了。
“陆师兄是来查莫长风的吧？”
顾若淮借力支起半边身子：“巧了，我正要去寻他。”
余舟残存的记忆里恰好有莫长风秘境的线索，虽不如地图详尽，找着入口却是不难。
少年神色未变，只那握着纱帘的手指，不易察觉地收紧了些。
见他沉默，她继续道：“不如这样，我替师兄引路，师兄保我逃出这鬼地方。”
“权当还了我在幽瘴林里救师兄一命的人情。怎么样，很公平吧？”
两人一上一下，目光相接，室内寂静得只闻呼吸。
下一瞬，陆云千动了。
焚霜乍然出鞘，剑尖映出她略显苍白的面容。
“下毒害人时未见你这般清醒。”
陆云千眼底结着霜：“凭你，也配谈条件？”
“师兄还在为洛师姐的事恼我？”她不躲不闪，懊悔地叹了口气，“也对，那日我确实是鬼迷心窍……”
陆云千脸色瞬间冷了几分。
“不过师兄别生气。”顾若淮轻轻歪头，露出一截青紫交错的脖颈，“你瞧，这不就挨教训了。宗傲辰那群人心眼可坏了，利用完就把我扔来这儿，生怕我活着揭了他们的老底。”
“横竖都到这地步了，不如，让我临死前发挥一下价值？”
陆云千目光扫过她颈间勒痕，又落回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七日前他在幽瘴林追踪妖气，待醒来时已躺在宗门药庐。众弟子皆言是余舟拼死将他背回，连素来厌恶此人的洛师妹，都破天荒为其求情。
眼前的人分明还是那张面孔，但似乎有哪里……与从前不一样了。
轻微的铁链声响起，陆云千神色一凛，不自觉地扣向剑柄，已做好出手准备。
谁知，她只是伸出食指，戳了戳焚霜。见他不为所动，欲要再戳时，陆云千蹙眉。
长剑一偏，随即收回。
顾若淮心头一松。看来她记得没错，陆云千生性厌恶旁人触碰，便是被落叶擦肩都避之如蛇蝎。
曾经，有位不谙世事的小师妹心仪于他，特意挑来雪花瓷茶具相赠。见对方不收，以为是腼腆，竟执意塞入他手。陆云千面无表情一拂袖，茶具坠地而裂。
礼物碎了，少女的芳心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