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我就是背了个人,琢磨了一些细枝末节的小问题,加起来都不是太吃力的事情,不至于反应这么大吧。
纳闷间,我就又愣了一下,伸手仔细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然后没事找事一样,又去摸背后的张添一。
我有一种很怪的感觉,似乎我刚才一直确认张添一的鼻息和心跳时,其实是恍惚着在反复摸我自己的脸。
在我背上的那个人,好像是并没有脸的,我什么也没有摸到,才会开始自欺欺人。
……我背着的到底是什么?
“东崽,咬我一下。”我轻声说,把手伸给怀里的猫。小肥猫哆嗦了一下,委屈地狠狠咬在我的虎口上。
微弱的痛觉转瞬即逝,感知没有什么变化,我深呼吸,扶着老宅的铁门,坚定往后退了一步。
“我有一种很不妙的预感,”我对东崽说,“我可能又中招了,现在背着的其实是年怀仁的干尸。我在企图带它离开年家老宅。”
东崽呜咽了一下。
我笑了笑,摩挲了一下猫的小肥脸,汲取了一点热气,柔声叮嘱道:
“听我说,如果我的想法是对的,那张添一现在可能还在屋子里,不知道什森*晚*整*理么时候被替换掉了。也可能他其实还在雾里跟什么东西对抗,从一开始的对话就是我又在谵妄里自言自语。”
“现在我的认知被完全扭曲了,我不能冒这个险选择离开。如果年怀仁被我带出这个屋子,或许会造成无法挽回的结果。我需要你去帮我确认一下,我哥在哪儿,让他想办法带我们出去。”
“——你能明白吗?”
小狸花猫叫了声,颤抖了片刻,鼓起勇气从我怀里钻出来,重新跳到地上。我能感到小肥猫有些不舍望了我一眼,马上头也不回跑进了浓雾深处。
在越来越浓的雾气中,甚至连猫的脚步声都听不见了,明明身处不大的老宅里,我却感到四周无比空旷,距离感在此刻完全消弭错乱了。
“……两个,一个,我。”我想了想叁易的那行字,对背上那个悄无声息的人说,态度十分诚恳,“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你确实不是年怀仁,而是那个自愿作为代价的张家的埋尸人。只是出于某种原因,你在献出自我后,连你自己的意识也被圣婴的污染击溃粉碎了。以至于在后来产生了某种错乱误解。”
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要等我脱困出去才有机会去彻底搞明白。
不过叁易的刻字还是给了我启发,让我回想起几次有光亮的情况下,似乎都是我先看到了“年怀仁”,对他的形象和状况有了一些详细的了解和想象,之后才看到对方非人变化的面目轮廓。
包括雾里那个东西,原本它只是安静地停滞在门后,是我陡然意识到门原来是开着的,它才出来追猎我,并且在我的亡命狂奔中,逐渐展现出如同黑脐带般的庞大体态。再这之前,年怀仁只是站在路灯下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侧影。
……叁易为什么要点亮打火机,那么近距离去靠近路灯下的年怀仁?张添一为什么在发现我的变故后,就立刻打灭路灯和老宅的灯火,灭掉光亮,阻止我进行观察?为什么前后我在不同的场景里,实际上是目击了三种截然不同的“年怀仁”?
我的心跳快了一拍,有个清晰起来的声音在说:因为观察着“年怀仁”的人在改变对它的认知。
原本主宰“年怀仁”定义的只有那一颗大脑,一个奉献自我的“王”,在此的圣婴是可以自洽的。
但是,就在不久前,我和叁易作为新的观察者,突兀出现在了这个凝固如死水的痴愚蜂群之中。
晚风中,伴随着这重明悟,我的嘴里忽然又发出了一声窃笑,背上的东西完全滑落,摆脱了原本干尸的无害形态,在浓雾中凸起一道狭长怪诞的鬼影。
它在雾气中低下头,慢慢凑近我,身上发出细细碎碎的翕动声,好像在浓雾中正在肆意地生长。
我已经完全无法想象它的样子,理智在警告我停止思维,以免眼前的东西彻底失控变成怪物,但潜意识是活跃的,没有办法去克制。黑暗中传来一阵热气,好像有什么就到了我的面前,几乎要贴到我的面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