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此等骇人情状,却有个衣衫褴褛,披着糟乱头发的赤脚男人仰天长笑:“哈哈哈哈末日将至!尔等将魔女奉为神明,该遭此劫!报应!都是报应啊——”
赤脚男人此话一出,众人皆惊,可却没人有胆子上前询问,唯有一位衣着整洁干净的俊秀少年,似是读过些书,在惊慌过后,听到这赤脚男人的话,并不觉得这人疯癫,反倒是若有所思,随后上前询问:“报应?此话何意?将魔女奉为神明……这……”
那疯疯癫癫的赤脚男人看到少年人清澈的眼睛,却勾起一个诡异的笑容来:“反正都要死了,泄露些天机给你们倒是也无妨,暴雪,极寒,蝗灾,天裂……这桩桩件件,众位以为,是天灾?还是——人祸?”
这赤脚男人倒也并不在意众人的反应,也没什么卖关子的心思,紧接着道:“众位不如想想,安安稳稳地活了这么多年岁,虽也有个灾劫祸患,可也不至于活不下去,可今年这光景,怪相频频,倒像是不把这世界毁个干净,便誓不罢休似的。”
这话一出,便如同一个引子,在众人心头掀起波澜。
众人感觉这赤脚老头像是知道些内情的样子,便也不急着逃命,纷纷涌上前去,七嘴八舌地问话,可这赤脚老头却再也没出过声。
直到那书生试探着问了一句:“先生,您说,这祸事与那横空出世的圣女图南,有无联系?”
赤脚老头这才有了异样的神色,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书生,却只是发出了更为猖狂的笑容,随后,撒开双手冲出了人群,嘴里还在不停念着:“泄露天机,当受天罚!哈哈哈哈——天!罚!”
众人原先被赤脚老头横冲直撞的莽撞惹得有些不快,可很快又被这赤脚老头的疯癫吓到了,偏生就在此刻,像是言出法随一般,天边突然炸响如阵阵闷雷一般的爆裂声。
众人只觉得似乎一瞬间,天便亮了,那些被天渊夺去的天光,似乎全都回来了,甚至更盛了,可抬头一看,却是神魂俱裂:“天火——快逃啊!!!”
只见自天渊之中,射出无数火红鲜亮的不明巨物,带着燎原的灼气呼啸而来。
投射到地面之后,是巨大的爆炸声,大地猛然崩裂开来,碎裂千里,而那呼啸而来的火星更是引起了燎原的大火,火舌舔舐之处,草木植被全部灰飞烟灭,水汽蒸发,生机断绝。
众人全都四散着逃命,那疯癫的赤脚男人却猖狂大笑,于火光中起舞,似是跳的祈神巫舞,却又更为诡异怪诞,舞毕,这赤脚老头便五体投地地跪伏在地,吞天的火焰淹没了他的身躯。
围观的群众早已不在了,这天火来得快,去得也快,跑得快的人便逃脱了这天火的袭击范围,转身回望,却看见人间炼狱般的景象。
在暗自庆幸自己逃出生天之余,那疯癫的赤脚男人的话,又一次回荡在了他的脑海中,刚刚的异象,那仿佛能毁天灭地,断绝一切生灵的天火,便是传说中的天罚吗?
那赤脚老头所言,又是否是真的?如今一切的乱象,是否与那横空出世的圣女图南有关?
这消息像病毒般在所有人的心头肆意传播,阴暗的念头在滋长,若是当真是图南带来了这一切的灾厄,那是否只要拿她去祭天,便可让一切都恢复原初的模样?
*
不知是何人泄露出的消息,据说,图南如今,正在西岐。
谣言愈演愈烈,对于图南的口诛笔伐,连殷都的帝乙都有所耳闻。
殷都最近也不太平,附近的山上,跑出了许多伤人的异兽,每一头都身有异能,连图南造出来的霹雳雷都不怕,更难觅踪迹,众人便索性闭门不出,帝乙连早朝都已经停了月余。
可更可怕的是,殷都的河水已经尽数被污染,只要喝了殷都河水,都会无故暴毙。
如今只剩下几口深井,还能供给水源,可水脉相通,这深井之水被污染,也是迟早之事。
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殷都上空,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献祭圣女”的言论更是甚嚣尘上。
郝姬带着子受、子期,由闻仲护着,回了殷都,自然也听到了这些风言风语。
帝乙未有言语,郝姬却是炸了:“这些人当真是忘恩负义!明明是天灾,又怎可推脱成人祸?天降暴雪,千里冰封,是图南的盘炕之术让他们免得被冻死;蝗虫肆虐,颗粒无收,又是图南以滑雪拉车之法将红薯送去了千家万户……若非图南用数以万万计的红薯去救济他们,他们早就饿死了,哪里还有在这里嚼舌根的机会?”
帝乙信仰神明,听到这则谣言的时候,确实有几分动摇,可回想起图南为殷都所做的一切,却又只觉得自己可笑,他们心安理得地享受了那么多图南带来的便利,如今遇上灾祸,便要把所有的罪过都推给一个女人吗?
帝乙深吸几口气,想要和郝姬说些什么,却是话到嘴边又咽下,而郝姬直到帝乙在朝会上的沉默,也是心知肚明,便主动告罪,说自己失仪,转身回了寝殿。
子受和子期悄悄地躲在寝殿之外,子期看到郝姬出来,慌忙地拉着子受的手想要躲藏,却被子受挣脱了,子受眼泪汪汪地走向郝姬,问的却是:“郝姬娘娘,子受又要失去娘亲了,是不是?”
郝姬闻言,愣了许久,把子受抱到怀里,任由他在自己怀中无声地呜咽,泪水打湿了她的衣襟,子受却没敢发出半点声响。
郝姬便只能抚摸着子受的头安慰他:“不会的,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事实上,在郝姬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以图南的本事和众人对她的在意程度,除非是她自己放弃,不然,没人能逼她去死,帝乙不行,民意不行,神明也不行,谁都不行。可依照图南的性子,若是走到了那一天……
郝姬的眸色暗淡了下来。
也不知图南如今在西岐如何了……
郝姬记得,暴雪之后,图南醒了一次,第一件事却是把身边所有人都给打发走了。
郝姬带着子受子期回了殷都,闻仲护卫,自然也回了殷都,敖丙去了陈塘关,通天教主拐了五彩小肥啾和九尾白狐,句芒小神仙带着人参精满世界跑,只盼着能多救些人,再多救些人。
众人原先看着图南一日日衰败下去的面容,即便是末日将至,也不愿离去,郝姬甚至放话出来:“若当真是末日将至,总归都是要死的,我为何不和我在乎的人死在一处?”
图南听了倒是一笑:“说什么胡话?我看,你是馋我手艺罢了!”
看图南还有心思说笑,郝姬等人便也放下心来,又听得图南正色,让她们回去做该做的事,权当为她这个身娇体软的病弱圣女积福了,便也不再多言,全都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