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将来。”
他稍顿后,用轻描淡写的语调将鲜血淋漓的现实无情摊开来:“你二十多岁、三十岁到了我这个年纪的时候,你的思维你的人生观念才刚刚彻底成熟,正值风华正茂,而我已经老了。你能保证你可以一直对我保留这份热情吗?”
苏烨烨被接连的字句打击得有些无措。
他确实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可胸口那颗因对方牵扯而活跃跳动的心,让他对于最后那个问题的答案无比笃定。
他湿漉漉的眸子飞快颤动,张了张被泪水沁润的唇瓣,刚想回答却又被无情打断。
“我知道你想说有。”云迟语气尽可能的冷淡,小孩只一个轻微的动作就能被他看得透彻,眼底盛满了无可奈何:“可人心瞬息万变你拿什么保证?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你遇到了一个与你,志同道合,真正灵魂共振的人。等到了那个时候,你会后悔现在的年轻不懂事,甚至可能会恨我,觉得我是那个让你通往幸福之路的绊脚石。”
“我三十多了。”他说:“已经过了那个为了爱情,可以奋不顾身的年纪,人生有很多重要的东西,比如事业比如理想,爱情在我这里只能占百分之十。你才刚成年,还是个学生,你可以任性无拘无束,但我不能。你父亲肯定我的人品才会把你交给我,所以我得对你负责。”
“如果我在这个时候接受你,那不叫爱,那叫趁人之危你明白吗?像这样子的一个人,你还会喜欢吗?”
直到这一刻,苏烨烨才清醒意识到,他们之间存在的阻碍根本就不是彼此的感受,而是思想阅历上的差距。
他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好像怎么样都是徒劳。
但他不认为对方说的对,如果所有人都只看重结果,不愿意付出任何沉没成本。
因为未来还没发生的事情就先否定了当下,那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可自己偏偏是在对方已经经历过种种,变成了这样之后才与其相遇。
男人的人生广阔浩荡,自己那点感情则显得格外拿不出手,微不足道。
苏烨烨哽咽着喉咙,有着不同寻常的镇定和哀伤。
所有长篇大论的辩驳都像是卡住了似的,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卡得连呼吸都变得生疼。
云迟看着小孩眼底的挣扎,感受到自己内心那点不可名状的怜惜。
他怕自己动恻隐之心,压抑着本能硬生生别开目光。
而后浅叹口气,迈腿将身侧床头的抽纸盒顺手拿起,胡乱扯出两张。
习惯性的想帮人擦掉脸上哭花的泪,却又在手伸过去的刹那倏地停止。
最终像是要保持距离似的,从温柔的擦拭变成了疏离的递予。
苏烨烨真切的将男人这一转变看在眼里,心照不宣。
他定定的注视着对方,抬臂将面前的那只大手愤懑挥开。
“你总是这样。”带着透顶的失望,在眼泪又要落下的瞬间动身与人擦肩而过。
云迟怔愣在原地,表情和举止都没有任何变化。
只有他自己知道,小孩最后望着他的那个眼神,让他内心涌起了一股短促的慌乱。
恍惚间,眼前所有事物和动作都变得无比缓慢。
好像某个完好无损的东西被他强行逼出了条裂缝。
青筋迸发的手臂肌肉明显收紧,皮质抽纸盒被他攥得发皱变形。
许久,他才像是拉回理智似的松懈了惊人的力道,冷静的将东西物归原处
争吵之后,两人之间似乎无形多了条隔阂。
谁也不知道该以哪种方式继续和对方相处,就算同住一个屋檐下,也成为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用一个笼统的词来形容,就是冷战。
云迟难得下班准时回来,进屋就发现桌上的饭菜一口没动。
他皱起眉头,将脖子上早已解开的领带扯下,没什么章法的揉成一团随手扔进了沙发里。
“他没吃饭?”
站在她身后的阿姨这才反应过来雇主是在和自己说话。
连忙回答:“是这几天小夫人回家就把自己关进房里,都没怎么吃晚饭。”
云迟内心了然没再多说什么,迈着疲惫一天稍显沉重的步子上楼走到客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