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琢玉在看崔萦的时候,视线自然也从山阳长公主面上扫过。
她眼皮子一颤,心想,有些像。
长公主驸马谁来着……崔博文,崔家!裴琢玉心中一惊,面上分毫不显。
山阳长公主也在看裴琢玉,她原怀着一丝微弱的希冀,想看崔萦与她阿娘像不像,可瞧上一眼,就露出一副见鬼似的神色。
这不就是活脱脱的裴治吗?!
说一万次“肖似驸马”都不如直接看上一眼。
她甚至有些怀疑,裴治其实没死。但当年的事情,也不容裴治复生,所以清河让人假扮小娘子留在了府上。
“阿娘。”崔离轻轻喊了声。
“裴娘子与故人有些相似。”山阳长公主回神,抿唇一笑。她又佯装无意道,“听离离说,你夫婿为崔甫存,是举子么?”
裴琢玉:“?”什么夫婿。
宁轻衣脸色也沉了沉,只觉得“夫婿”两个字扎耳朵。
崔萦心虚地点头。
屋中寂静,场面略有些尴尬。
还是宁轻衣抬头,跟山阳长公主说了声“让下人都离去后”,才说:“琢玉她没有夫婿。”
山阳长公主困惑。
被她搂在怀中的崔萦一挣扎,滑了下去,蹭蹭蹭跑到了裴琢玉的跟前,猛地朝着她眨眼。
山阳长公主问:“什么意思?”
裴琢玉心领神会。
她跟崔萦以“母女相称”,可如果崔萦能够找到家,她也不会强行霸占崔萦的,当初来长安,其实也抱着认亲的目的不是吗?长安城、贵人、崔……这相似的面孔,想来差不了多少了,就算是认错了,有清河在,想来也无事。
思忖片刻后,裴琢玉又朝着宁轻衣递送了一个询问的眼神,等宁轻衣微微一颔首,她就道:“阿萦是我的养女,我并未成家。”
崔离呆住。
要知道在清河府上,崔萦说得头头是道,难道她被小孩骗了吗?
山阳长公主心脏骤然一缩,她按住了椅子把手像是要站起来。头上步摇如银线般纤细的流苏垂饰微微晃动起来。
崔萦唉了一声,看着裴琢玉。
裴琢玉拍了拍崔萦,无声地安抚她的情绪。她对上山阳长公主的眸光,将自己与崔萦相遇的事情娓娓说来。其实也没有很长,但在她有记忆的几年里占了极大的比重。她把知晓的事一一告知,但更之前的,却无法知晓了。她认识崔萦的时候,崔萦就已经野蛮生长,身上也没有母亲留下的信物。
山阳长公主听得热泪盈眶,她的眼中现出极大的柔情,纵然是没有信物,已然是认定了崔萦就是她失踪的孩子。她双手合十,呢喃着“佛祖保佑”,起身走向崔萦,将她紧紧地搂在怀中。
老天保佑,她的昭昭活着,还长得玉雪可爱。
可那些错失的年数里,她到底是吃了多少苦头啊?
崔萦歪头:“阿、阿娘?”看着山阳长公主,她也想哭了。
余下的时间留给母女、姐妹了,裴琢玉推着宁轻衣从屋中出去,在如释重负的同时,内心也充盈着一丝丝的怅然。
“怎么了?舍不得?”宁轻衣问裴琢玉。
“有些。”裴琢玉道,在困顿的日子里,她带着崔萦跑过大街小巷,像是飘蓬。不过崔萦还是幸运的,小小的蒲公英终于落地生根,找到家了。
她的家呢?裴琢玉想到了这个字,心中微微一刺。
大概是积蓄在尘封记忆中的情绪,裴琢玉感知到它,心中闷闷的,不是很畅快。
有家的归家,没有家的……要继续往前走,不能回头了。
“又不是见不着。”宁轻衣莞尔一笑,她抓住裴琢玉的手,凝眸望着她,“只要留在长安,你随时都能见到她。”
裴琢玉视线在宁轻衣手上停留刹那,没挣开,她一挑眉,故作轻快说:“是哦,有殿下在,我就算是想见皇后,也不费吹灰之力吧?”
她在调侃,可宁轻衣认真问:“你想见吗?”
裴琢玉一怔,仰头望天。
那什么……她就是随便说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