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澹容垂着眼睫,说:“有商议的余地。”本来以为公主府只是给崔萦找夫子,没想到集书馆的消息传出了。如果是前者,她祖父必定会斥责她,至于后者,祖父会不高兴,可也会卖公主一个面子。前提是,公主欣赏她。
“你快要除服了。”杜佩兰忽然开口。
郑家不比谢家,她外祖尊重她的意见,可郑家——每一个儿女的婚事都跟仕宦挂钩的。郑澹容今年十八,其实早该许人了,因为服丧耽搁了。一旦除服,她就会成为棋子。郑家先前看好废太子,如今又在梁王的身上押注。
郑澹容脸上笑容一僵。
杜佩兰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想利用集书馆的事挣脱家中掌控啊?”杜佩兰又往郑澹容身上凑。
郑澹容推了推杜佩兰,淡淡道:“你喝多了。”
杜佩兰笑了一声,没再多嘴。
待到宴席散后,郑澹容悄悄地往裴琢玉那处递了一封书信。
裴琢玉挑眉,还没问什么,便见郑澹容匆匆提着裙裾跑了。她将书信往袖子中一揣,朝着宁轻衣行了礼,张望一阵,道:“阿萦呢?”
宁轻衣道:“留这边过夜。”她看到裴琢玉脸上的怅然,又哂笑道,“你若是想留宿也可以。”
裴琢玉摇了摇头。
崔萦是归家呢,总不能因为一些想念就赖在这边吧?
她跟宁轻衣一道回平康坊公主府。
马车里,宁轻衣有些乏,抚了抚眉心不说话。
裴琢玉安安静静的,时不时抬眼觑宁轻衣一会儿,等宁轻衣眼皮子颤动,似是要望过来时,忙不迭地收回视线。
“信呢?”宁轻衣藏着心事,片刻后,没忍住。抓到裴琢玉的目光后,轻哂一声,问,“写的什么不看看么?”
裴琢玉“哦”一声,展开扫了一眼。
最先看到的是一句话:“沅有茝兮醴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宁轻衣凑来,脸色有些黑。
裴琢玉不认为这是郑澹容给只见过两三次的自己的表白,她仔细看了看,递给宁轻衣,轻声道:“给殿下的。”
这句诗出自《湘夫人》。
香草美人之喻,希望得贤君青睐。
“她投递了诗文,集书馆要招人的话,她跟杜娘子都得招揽吧?”裴琢玉想了想,又问,“郑家是有什么难处么?”
宁轻衣道:“荥阳郑氏啊,这一房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呢。郑家是靠向梁王的,她即将除服,郑家兴许会利用她的婚事牟利。”仕宦婚姻是张大网,很少人能够从中逃脱,便算是当初,她下降“裴治”,不也是命运强行安排的么?只是她更幸运罢了。
“殿下打算如何?”裴琢玉又问。
“怎么?”宁轻衣一挑眉梢,直勾勾地望向裴琢玉,“你关心她呀?”
裴琢玉一脸惊诧:“有吗?”
宁轻衣托腮,看着裴琢玉笑,半晌后才正儿八经地回答她:“她既然投书,我自然要拉她一把的。”
她跟梁王面上还维持着极好的关系,她要用人,梁王巴不得送上,不会给她找不快,郑家那边,暂时也不会有什么话,顶多是期待着集书馆校书没几天就散了,毕竟在他们的眼中,只是儿戏,都算不上事业。
裴琢玉点头,也没追问的兴致。
她见宁轻衣有谈兴,又开启了新的话题:“殿下跟长公主谈了什么?”
宁轻衣故意不说,她就一直看着裴琢玉。
裴琢玉都快以为自己脸上长出花了,宁轻衣才说:“姑母问我将你放在府中,到底想做什么。”
的确问了,但这不是重点,只略略一提。
“殿下怎么回答的?”裴琢玉声音放轻,她屏息,语气中藏着小小的、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期待。
“你应该听了许多人说你跟驸马相似的事了吧?”宁轻衣话锋一转。
裴琢玉的心一缩,仿佛被细爪捏了一下。她闷闷地“嗯”一声,分不清情绪从哪里来。
她挤出一抹笑:“我在,殿下会开心些吧?”
替身的职责不就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