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意外身亡的人死前都会张着半张嘴,那是因为他们有话没说完。通俗点说,就是遗言还没说呢。」洪钟指了指脚下一根白骨,继续道,「那没说完怎么办呢?」
「看遗言里留下的心愿大不大,够不够坚定。」
「坚定?」韩谦冷笑一声,心里暗骂一句「都是封建迷信」。
「心愿没那么重要的,办场丧事也就了了,没什么非要留在人间的必要。」洪钟不理会韩谦的鄙夷,只自顾自地说,「但是心愿重要的丶遗憾太大的,却没法轻易放下。」
「死不瞑目?」凌岓问。
「也可以这么说,但不全对。」洪钟想了想,解释道,「这些人不是那种传说里怨气戾气拉满的恶鬼,他们不害人,他们只是有很大的遗憾而已。」
「同一个地方,或者在同一个范围里,这样的人或动物一多,就会慢慢形成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这种骨洞。」
「一般来讲,骨洞里动物少见,人比较多见;善终的少有,意外的较多;被亲人找到之后落叶归根的少,身体残缺无法被亲人找到的多。」
「这个就像海里的漩涡,人生前没实现的愿望丶巨大的遗憾就是产生漩涡的中心,然后再把周遭一切有这种情感的亡者都吸引过来。」
「但是人已经离世了,要说整个身体都过来是有些难,所以一般的骨洞里,常见到的都是一根或者一部分骨头。」
「你是说,逝者的骨头会自己长腿跑过来?」凌岓听着,觉得这有些离谱。
「不是跑过来,是类似于引力作用。」洪钟尴尬地挠了挠头,「再说了,这不就是个传说嘛,也不一定是真的,这可能确实只是个豺狼虎豹猎食的洞也说不定呢。」
「那他们为啥要抓我们啊?」老郑不解——按照洪钟的说法,这些逝者并不存害人之意,可刚刚的经历又明摆着是要让他们陷入困境。
「为了借骨还生。」姜泠开口了,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因为有人借骨成功了,所以它们蠢蠢欲动。」
第7章篇一:泥下骨·会动的骨头
亲身经历往往要比从别人嘴里听故事更让人刻骨铭心,至少现在,众人觉得是这样。
借骨是怎么个事儿还没弄明白,头顶上的手突然一只一只往下掉;掉在地上的手比受到惊吓的人跑得快,它们像是活了。
「说好的不伤人呢?」之胖抬脚就把一只手骨踩得粉碎,心里暗下决定,以后绝不相信洪钟嘴里的半个字。
凌岓倒是闪避及时,捎带手还帮洪钟避过了一只手骨直扑面门的袭击;老郑和韩谦背靠背,一人负责半边,那些手骨一时也没能讨到便宜。
手骨全部落下来后,地上那些一根一根的骨头也开始动了起来。众人头皮发麻,做好准备和这些骨头「决一死战」。
一阵奇怪的音律响起,原本四处攻击人的骨殖像是听到了什么号令一般,竟全都落在地上,回到了最初进洞时的样子——
姜泠的头发不知什么时候散开了,如瀑的黑发垂在腰间,像从天而降的散仙。她气息均匀,在一呼一吸间轻轻吹响那支挽住发髻的白色发簪。
这支簪子发出的声音很奇怪,音色不清脆亦不喑哑,听起来非笛非箫。一地的人骨在发簪的旋律中落在地上,多数都回归到了平静的状态,当然也有例外。
散落的骨殖中,一个顶部凹陷的头骨和一截长长的腿骨上面还沾着些未分解干净的腐肉,它们被音律短暂压制住,却开始渐渐往外渗出暗红色的血迹。
「新丧怨重。」旋律停住,姜泠走近这两个奇怪的人骨,声音中竟带着些怜悯,「覆灭在天灾之下,却因为借骨失败无法瞑目,也算可怜。」
话毕,她用发簪尖锐的一端割开掌心,鲜血登时流了出来。
「你?」老郑见状大惊,想问点什么,却被凌岓拦住。
「天灾不可预见,妄图借骨还生者也已经灰飞烟灭。」温热的鲜血滴进胫骨与头骨中,原本不断向外渗出的暗红血迹像被净化了一般迅速褪去。
血迹之后,腐肉也渐渐褪去了。到最后,这两个骨头也在众人目瞪口呆地注视下化为齑粉。
「它们是那两个遇难的学生。」姜泠起身,把发簪插回发间。
凌岓随身带着纱布,怕伤口感染,想给她做个简单的包扎。话到嘴边,却发现姜泠那只被割开的手完好如初,一丝受伤的痕迹也没有。他正奇怪,姜泠的声音又响起。
「这么大的骨洞很少见。」沉默寡言的人第一次主动开口解释,「这少说也有近百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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