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咽了口唾沫,埋头一磕:“请陛下放心,奴才定会将怀玉长公主带回来。”
见高洪弓腰退出宫殿,梁易萧摩挲手中通身泛白的玉良久,他不自觉眉头舒展,久违的笑意又重新浮现在了这位年轻帝王的脸上。
长姐活着就好,他还来得及弥补。
高洪迈着步子走出宫殿,那股施加在身上的威压所余无几,他顿感浑身一轻,慢慢扬眉吐了口气。
“高公公。”有小太监呈着画卷走来,恭敬道,“这是怀玉长公主的画像,请您收好。”
见高洪接过,小太监又道:“接回怀玉长公主可是大功一件,奴才先行祝过公公一路顺利,下面几个可是盼着您高升,好带带我们这些个不懂事的。”
字字句句入耳,皆是说到了他心坎上,高洪颔首摆足了架子:“那是自然。”
说完,他解开了画卷系的小绳结,下一刻,窥见怀玉公主容颜,他嘴角渐渐变得僵硬,肉眼可见的失魂落魄。
画中人与前段日子在将军府中所见外室容貌别无二致,说是一个模子中刻出来的也不足为过。
高洪曾亲眼目睹也放下厥词,将这位高高在上的长公主,活生生打进了血泊中,如今不知是死是活。
又或许是那外室容貌纯属巧合,长得相似而已,看来也只有去将军府一趟才能弄清事情真相了。
倘若此事传到梁易萧耳中,他怕是一百个脑袋都不够抵,粉身碎骨也不足以能平息这位年轻帝王之怒。
小太监见高洪失神,提醒道:“高公公?长公主府的老嬷嬷还在外面等着呢,您莫要耽搁了时辰。”
“知……知道了。”
目送着高洪离开,也不知是不是小太监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位平时趾高气昂的公公竟有些魂不守舍,走路也拖拖拉拉,如同行尸走肉般没有生机。
将军府前一如既往清净,门可罗雀。
天际阴沉不见光,没有风,消融的雪在周遭化开将人裹了一身冷意。往里院里走,他鼻尖弥漫起泥土的湿味儿,压着人透不过气。
时酒看见高洪到来虽心有疑惑,但还是拄棍迎了过去:“高公公,来将军府有何事?”
“陛下让裴璟将军随咱家出去办件事。”高洪自然察觉到了府中氛围沉重,他问道,“出了什么事?”
“养在府中的姑娘去了……今儿是出殡的日子。”时酒叹息,“既是陛下有令,那公公且随我来吧。”
闻言,高洪一把抓住时酒手腕:“谁,谁死了,可是那位外室?”
时酒点头:“火中没了的。”
外室死了。
那她就不是怀玉长公主。
自己也不会被死,要知道对皇室中人使用私刑被人发现,那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高洪平复心情,不死心追问:“千真万确……她死了?”
时酒不明所以道:“人命关天,骗公公作甚?”先前追着姑娘非要问责的是他,如今这般反应倒是反常,实在叫人摸不清头脑。
“没什么,带路吧。”
看时酒不似说假话,高洪的脊背不禁挺直起来,又恢复了原来目中无人的模样。
走到前堂,白灯笼高挂两侧纹丝不动,堂中赫然摆放着一顶红木做的棺,棺前有人守着,是裴璟。
男人脱掉了身上玄袍,转而换上白衫,他发丝略显凌乱,隐隐生出了几根银发,青色胡茬也随之冒了出来,似是变得年长几岁。
高洪清了嗓:“裴将军,陛下有旨,命你随咱家去把怀玉长公主接回来。”
裴璟神情麻木,他漆黑的眸毫无波动,连着动作也沉滞,回应道:“臣遵旨。”
高洪假意虚扶裴璟,眼神略过那牌位上的字,愈发确认心中猜想,他道:“如若顺利接回怀玉长公主,咱家与将军可是立了大功一件,到皇上面前能讨不少赏赐,区区外室想要多少便有多少,又何必抓着一个不放。”
裴璟稍稍回神,唇角翕动:“公公不必与我说这些,裴某今生所愿便是百姓能安居乐业,至于旁的并不在意,眼下还是早日接回长公主为好。”
毕竟,皇命不可违。
说罢,他长袍一挥,头也不回独自走出了前堂。
*
北幽使臣骑马当先,领着一众人等走在隐秘小路上,冬日树枝干秃,换做春日长了叶子郁郁葱葱,那必是凶险,歹人极易行凶之地。
想到这,裴璟勒紧缰绳:“敢问使臣,我们到底要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