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然没有什么表情。
“别抛弃我,”他哽噎不休,抬起泪眼仰望她,极致卑微地乞求,“至少,别这么轻易就……抛弃我啊……”
雍羽听了,只是平静地睥睨他,眉目温婉柔和。
她伸出右手,轻抚他因沁了雨水而冰凉苍白的脸颊。
他闭上眼,手轻颤着覆上她手背,苦涩地感受着她掌心传来的温度。
“裴郎啊裴郎,”她弯了好看的眉目,强硬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你是朵漂亮的花不错,”
“人人赞誉仰慕、高不可攀的君子,越是冷傲,越是自持,越教人……想征服呢,”她手中之伞向他倾斜。伞面上积的厚厚一层雨水,全都兜头浇下。
水流冲散了他的额,溅至他口鼻,飞入他泪眼。他呛咳不止,剧烈得,似要将心肝脾肺全都咳出来。
“可是,一旦攻克了,采撷下来,吃干,抹净,”
她竟突然笑出了声,笑音清脆动听,仿佛面前跪伏在她裙裾前的男人,只是一个笑话。
“——就没趣味了呢。”
裴西遒猛地抬起头,也不管雨水是否刺痛双目,就这么大睁着眼睛。
看到了她绝美的容颜,冷漠的神色,讥讽的笑意。
“你啊,乏甚滋味,我早厌腻了。”她满不在乎地道。
言迄,她径自转身离去,只留给他一个无情的背影。
“——雍羽!!”裴西遒撕心裂肺地吼道。
她因他这声呼唤而停了脚步,却没有扭过头,连半分都没有。
“你真……可恨……”他攥紧了麻木的拳,自喉咙深处挤出破碎的话音。
雍羽沉默了一瞬,仅仅一瞬。
“你恨吧,”她似在轻嗤,“关我何事?”
而后,她扬长而去,步态雍容,佩玉璁珑。
“是吗。”裴西遒说。
他撑着膝盖缓缓站起来,迟缓得,仿佛这具躯壳早不属于他了。
雍羽正欲收伞登上马车,余光却瞟到了他的动作。
他仍孤身矗立在瓢泼大雨中,身形颀长挺拔,不复衰颓。
褐瞳中再无一丝光与热,彻底疏淡了下来。
他凝定着她,僵冷的手探入衣襟内,摸出了什么东西。
淡粉竹青的流苏穗子,早被雨水与泥水浸得湿了透。
远远地,隔着层层雨帘,她回望他,表情有一瞬变得古怪僵硬。
独见裴西遒一手捧着那流苏,伸直了手臂,端与肩平齐。突兀的举动,仿佛是要将这物什归还给谁。
下一刻,他毫不犹豫地松开了手,流苏穗孤零零坠落入泥洼,迅浸染了污浊,承接着雨打风吹。
雍羽抿唇,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一动未动。
裴西遒什么也没说。
哪怕一句话,哪怕一个字,都没有留下。
他决然转身,阔步而行,任由兵士们重新为他戴上枷锁,羁押着他离去。
哀莫大于心死,悲莫过于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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