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中年人在柜台对面坐下,满面疲态,勉强笑道:“我等刚到江南征税,便有人抬着自家媳妇的尸体来到衙门前,说是被我们征税逼死的。南方士绅如今将我们当做敌寇,听到些风吹草动便想方设法抵抗,征税不易啊。”
姚老头一边走到柜台后面,一边平淡道:“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他们怕的其实不是征税,而是怕你们想重新丈量田亩。”
陈迹越听越不对劲,自己很明显认错了人。
这是谁?风尘仆仆、衣衫褴褛的,难道是某位税官?亦或是……
中年人伸出手腕放在柜台上:“不过粮草还好解决,无非多费些周折,多动动嘴皮子。但前线要的糯米,却是难倒我们了。”
姚老头以三指搭在中年人脉搏上:“找不到糯米?”
中年人解释道:“今年被景朝破坏的城关太多,需要大量的糯米砂浆来垒砌城池。今年夏天一场水灾,许多人家连饭都吃不上了,如何还能腾出糯米去修筑城墙?”
说罢,中年人叹了一声:“其实糯米本也是够的,可惜初秋那一批被京城截留,送去给陛下修缮仁寿宫和陵寝。”
陈迹疑惑,这位中年人似乎和师父关系非常好,竟然什么话都往外说。而一向避讳胡言乱语的姚老头,也没阻止对方说下去。
他知道这年头糯米属于战略物资之一,因为所有修缮城墙所用的粘合材料,都是现场用糯米与熟石灰、石灰岩混合熬制。糯米砂浆里的支链淀粉有着极好的粘合作用,三年之后一旦糯米砂浆钙化,修葺的建筑更是可以历经上千年不倒。
但这个时代,许多百姓连饭都吃不饱,糯米是救命用的粮食,若用来修城墙,百姓便要饿死。
此时,中年人咳嗽几声,姚老头对陈迹吩咐道:“倒杯茶来!”
陈迹进了厨房,端了杯温茶放在中年人面前,低着头,低眉顺眼道:“您请喝茶。”
中年人抬头笑看陈迹:“怎么突然这么客气的用敬语了,刚刚不还教训我呢吗?”
陈迹尴尬道:“刚刚确实是在说棋,没有教训您的意思。”
中年人抬手隔空点了点他,笑着说道:“少年人有点张狂意气是正常的,不必如此谦卑。”
陈迹赶忙说道:“没有没有,不张狂。”
姚老头纳闷:“刚刚生什么了,这小子口出什么狂言了?”
中年人哈哈一笑:“少年时谁不这样,我年少时也常常去找您治伤。跟着陛下打二皇兄时,陛下明知道打不过,还非要让我先上,害我被揍得老惨了。”
陈迹倒吸一口冷气。
终于可以确定,这是靖王!
但是,他怎么也无法将面前这朴素中年人,和那座巍峨辽阔的靖王府联系在一起。
没有架子,没有脾气,仿佛一个普普通通的邻家员外,与想象中完全不同。
此时,靖王看向姚老头:“我的身体如何?”
姚老头淡淡说道:“给你开几副药,修养些时日即可。但最近不要再往外跑了,再不休息,恐怕会出大问题。”
靖王摇摇头:“有些事耽误不得,明年开春景朝骑兵还要南下,若是在那之前修不好城墙,崇礼关丢了会死很多人,连京城都岌岌可危。”
姚老头寡淡道:“我也就随口一劝,听不听还是你的事。不过我建议你留在洛城,正好也管教管教世子与郡主,省得把心玩野了,再玩出个三长两短来。你不在的这些日子,世子与郡主天天半夜翻墙出去玩,吵得我老人家休息不好。”
陈迹:啊?
不是,老登你怎么背后拍人黑砖。
他转头看向靖王,却现靖王的面色更不好了……
靖王缓缓问道:“他们几个最近闹出什么……”
话还没说完,却听后院传来动静,似是有人正翻墙过来。
紧接着,世子声音传来:“奇怪,明明咱爹人没回来,仪仗却先回了。也不知道摆这乌龙做什么,害我平白多翻一次墙。陈迹,来一起推牌九啊,看我今日大杀四方,将你们赢得干干净净……嗝!”
世子走到医馆正堂,看见靖王的瞬间,竟是吓得打了个嗝!
靖王把玩着手中的白棋,语气平静,不怒自威:“翻墙?牌九?”
世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爹,都是小和尚带我翻的,不关我事!”
……
抱歉,晚上因为阅文直播耽误了,现在才写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