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熬过的那七年,游轮出海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已然死过一回了。
但是两个人到底是姊妹,无论怎样境地,都会强挨过去,杂草一样生长。
贺家四小姐结婚不到叁年,再次离了婚,和上次一样,离地悄无声息,只不过这次没有高门大宅给她回。
尤嘉不许她来港岛,扬言只要见她,必要叫她好看。
贺季妍不准备触她的眉头,灰熘熘地寓居泰国。
她的手已经不怎么中用了,平时生活里看不出,但决计做不了精细活,指头僵得厉害,一碰画笔就止不住地发颤。
财产大抵在股市里赔的血本无归,从前不懂,如今反应过来就连自己身边的顾问都是内鬼,哄她成了穷光蛋。
她不敢再信人,尤嘉每月会让人汇钱给她,一点点,少的很,还不如自己平日的一只耳坠子贵。
尤嘉要她成为一个普通人活过今生,她起初以为这是怜悯,然而没过多久才意识到,这才是最后的惩罚。
她自诩非池中物,却要在凡尘里度过一生,只有死亡才能让她解脱。
——可她不敢。也舍不得。
哪怕是这样无望的一生,她也想活着。
人早已在富贵中养的娇贵,她吃不得苦,更待不得那样狭小的公寓,四面灰白的墙壁上满是蚊子血的斑驳痕迹,炊烟顺着缝隙飘进来,耳边是俚语村言,脏的人不堪听。
她在阳台上张望近在咫尺的高楼,心中无限感慨,先前在路上与一个开着敞篷车的女郎险些碰到,那人戴着墨镜,车也没下,便让副驾驶上的男人丢了一卷钱下来。
从前她必要争锋,如今却低下头,一张张捡起来。
女郎身材曼妙,轻哼了一句“杂碎种”。
她心里一刺,丝丝缕缕的涩苦自舌底漫起来。
她不甘,也不解,人踉跄着跌在地上,男人以为他被撞到骨头,怕惹上是非,最终还是下了车。
马路上的女人目光如水,一双眸子里似蕴着无限春情,只销一眼,身子立马酥了半边,心猿意马起来。
……
那是宝俪留给她们的遗惠。
她终于再度众星捧月,尤嘉那边便也不给她汇钱了。
搬离那间逼戾房子,往后灯红酒绿,活在霓虹之间,贺季妍不知道这是她为自己设定的结局,还是所谓的咎由自取……
夜色深沉,她穿上一条坠满流苏的裙子,摇摇晃晃地出门。
她是藤蔓,只有依附于人才能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