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覆舟闻言笑了,从脚踝处扯下长命锁抛过去。
与其如扶登秦用猜忌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的“破绽”,不如主动将这个“破绽”抛出去。
谢覆舟:“这是我家里人给我从小戴着的,它的珍贵程度,足以让各位相信,我不是想私跑吧?”
石岳的大手挡在扶登秦面前接住了他丢来的长命锁,有些嫌弃地看着它道:“你脚上扯下的东西怎么往我们秦大人怀里丢,真的是粗鄙。”
扶登秦与谢覆舟预料的完全不同,她并不是很关心自己所谓的“破绽”。
扶登秦只是对石岳道:“收好就行。”
便转身叫上巫工们拿好测水工具:“出发。”
去往虎跳峡,巫工一行人需要穿过一片密林。
密林里湿气浓密,扶登秦手持堪舆尺拨开蔓藤,铜铃轻响惊飞几只翠羽鸟。
先前鲁莽的小巫工扶登桃,背着浮筒跌跌撞撞跟在最后,发辫上还沾着草籽,活像只炸了毛的雏鸟。
谢覆舟走在前面,放慢脚步等待背着测水工具的巫工们。
他斜倚在歪脖树干上,目光有意无意掠过扶登桃腰间晃动的青铜工牌:“小娘子这般年纪,不在绣房描花,背着铁家伙钻林子做什么?”
扶登桃抬头时撞进他似笑非笑的眼,耳尖霎时红透:“你懂什么!我们是巫工,来测虎跳峡的水脉呢!”
“巫工?”谢覆舟指尖摩挲着树皮裂纹,余光却瞥向扶登秦微蹙的眉梢,“听着像耍把戏的,比不得衙门里的官老爷威风。”
扶登桃急得跺脚,浮筒在肩头哐当乱响:“胡说!巫工是大楚最要紧的匠人!治水、筑坝、修渠全靠我们,前几日太子还亲自点了秦工的名,说要——”
“阿桃。”扶登秦突然转身,堪舆尺在掌心敲出清脆声响,“去帮石岳检查测杆绳结。”
阿桃后知后觉咬了咬唇,嘟囔着往前跑开。
谢覆舟望着阿桃的背影轻笑,却在转头时撞上扶登秦冷凝的目光,如寒潭映月,清冽中藏着锋芒。
扶登秦走过谢覆舟的身侧,阳光透过叶隙在她的肩膀上碎成金斑:
“江小哥对官场倒熟稔。”
“既是萧氏短工,该知道皇商与工部许多地方不对付的,不必在这里和我们套近乎。”
谢覆舟弯腰拨弄脚边的杜若花,指尖掠过叶片上的虫洞:“小娘子这话可就远了。她们喊你秦工,小娘子可是姓秦?”
石岳没好气地替自己家大人回答道:“我们大人姓扶登。”
“扶登氏的巫工。”
谢覆舟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他虽然早知道此次太子北至沧江治水带的工匠不凡,大概是那群巫工了。
但是在没想到,定富盛名的扶登氏巫工,竟然是这群二三十出头的女子,更何况,他亲眼所见的首领——扶登秦,也才是个二十样出头的姑娘。
“江小哥既知扶登氏,该听说过‘扶登女子同世家男子同工同待’的规矩。”
扶登秦的眼神再次如刀锋般扫过谢覆舟:
“我们这般年纪的女子,在你的眼里,凭什么只能在绣房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