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月光亮得吓人。
我站在院子里,捏着一只油煎,不时扬起脖子啜上一口。
等陆永平进去后,我仿佛才终于想起了母亲。
父母卧室亮起橘色的床头灯,透过窗帘的部分变成了粉红色,像一张一阖的昆虫复眼。
偶尔一袭阴影戳上窗帘,我就心里一紧。
我不知道陆永平在干什么。
月光浇在树上,激起一缕清凉的风,连梧桐的影子都流动起来。
除此以外,天地之间再没任何声响。
陆永平很快就出来了。
他叉着腰站在我面前,望了眼月亮,小声说:“你知道姨夫那次跑到哪儿?”
我没吭声。
“平河大坝上。那天也是大月亮,我在坝上躺了好久。”
陆永平挠挠肚皮,又指了指月亮,似乎还想说点什么。
就在这时,卧室传来母亲的声音。
起先很朦胧,突然变得尖利,然后她急吼吼地叫了声“陆永平”。
声音很快低下来,却如同脚下的影子一样清晰。
我心里咯噔一下,月光似乎更亮了。
或许喝了太多水,我像只癫狂的气球,走起路来咣当作响。
这让我莫名羞愧,一瞬间连膀胱都要炸裂。
我只好拽了拽陆永平。
他回头,示意我放心。
放个屁心,我转身溜出客厅,不到凤仙花丛就急不可耐地掏出了老二。
随着那道万有引力之虹奔腾而出,裤裆里发酵多时的杏仁味也一并弥漫至月下。
我嘴里叼着油煎,喉咙里忍不住咕咚一声。
那泡尿实在太长了,长到我突然觉得头顶的月亮是老天爷的监视器,搞得自己都不好意思再尿下去了。
转过身时,陆永平蹲在走廊里,父母卧室响起散乱的噪音,像是老鼠的哼唧,又似指甲磨蹭在水泥地上。
母亲不时轻呼一声“陆永平”,清晰却又朦胧。
我又扭头扫了一眼月亮——毫无疑问,有生以来,我从未见过那么大的月亮。
陆永平进去时,臃肿的黑影砸在我身上。
于是我的腿就有点发软。
为了避开他的阴影,我只好蹑手蹑脚地错开身子。
这让我显得十分窝囊,以至于差点笑出声来。
陆永平的蹭地声却一如既往。
很快,噪音消失不见,母亲轻声说:“放开。”
真的很轻,轻得如同一根银针,直刺而来。
我不由一个趔趄,仿佛刚从梦中惊醒,又像一个濒死之人浮出水面。
深吸口气,我捏捏油煎,慢慢靠近卧室门口。
首先看到的当然是陆永平。
他叉着腰,一动不动,却挡住了我的大部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