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人群自发让出一条道来,供那位老者行走。
司南珺也循声望去,只见来人约莫七八十岁,须发皆白,却依旧硬朗清明。
一走入包围圈中,他便朝四方微微颔首,待回身时,才道明自己的身份。
“老夫姓齐,是回春堂的大夫。”
回春堂的齐老,在皇都之中也算赫赫有名的人物,毕竟这位是从宫里退下来的太医,不仅是桃李满天下,更有不少经典的医学著作。
这么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出手,代表的便是权威,一时之间众人的视线都聚集过来,以见证这场闹剧的真相。
老太自是慌乱不已,眼看着齐老走近,满面皆是不怒自威,立时惊得在老头胳膊上拧了一把。
只见刚才还“昏迷”的人嗷了一嗓子,一个鲤鱼打挺便坐了起来。
周围陷入了一阵无言,尴尬的气氛四处弥散。
在这静默之中,含夏喃喃感慨的声音便十分明显。
“山下人的医术竟都发展到了这个地步?那咱们万幽谷门可罗雀,倒是情有可原。”
听得此言,有反应过来的人忍不住笑出声,随后此起彼伏,竟是哄堂大笑。
还有年轻人逗乐道:“齐老的医术简直是已臻化境,不必诊脉用药,便可隔空活死人肉白骨,当真奇也!”
在这混乱的嘲笑之下,事实如何已十分明晰。
那二老自然是无地自容,掩着脸匆忙离开,那脚步简直矫健如飞。
含夏到此时似乎才明白,抬脚就要追,却被司南珺拦了下来。
“小姐怎能这么放他们走?这种黑心肝儿的,就该扭送到官府去,让他们好好吃一番教训才行!”
司南珺却无奈叹气,“算了吧,便是送进官府,这把年纪也打不得骂不得,教训两句还是得放回来,何苦让他们走这一遭?再者,咱们身为医者,最想看见的便是天下人皆安虞无恙,你瞧他们这么大年岁还腿脚爽利,不也挺好?”
这般自我疏解安慰,简直堪称医德极端。含夏虽知自家小姐是在做戏,却还是觉得她仿佛沐浴在圣光之下,神性的很。
“司行主年纪轻轻,就有这般心性肚量,着实让老夫佩服。”
齐老也听得她那一番话,语气十分欣赏,更不吝夸赞。
司南珺却像是难为情,朝他行了个礼,自谦道:“担不得齐老一声佩服。倒是晚辈这儿出了乱子,还劳齐老出面才能平息,实在惭愧。”
“遇闹事者,本不是司行主的罪过,何须惭愧?但与处世之道,老夫还有一言提点。”
萍水相逢便要说教,这行为难免讨嫌,所以就算齐老不舍得万幽谷明珠蒙尘、想要点拨一二,也稍稍顿住。
等她做出了洗耳恭听之色,齐老才继续开口。
“医行虽也需要经营,可到底与生意不同,遇着这种泼皮,若一而再再而三的安抚都没用,便该强硬打发出去,而非只求息事宁人。司行主须知,医者的职务便是救死扶伤,倘若因一人闹事,耽搁了其余病人的治疗,岂非得不偿失?”
“再者,一人尝着甜头,二人便会效仿,三人更无所畏惧,此后千千万万、无穷尽矣。届时形成乱象,医者连讨生活都难,又如何静下心来治病救人?”
一番话说的不留情面,更有训斥之意,便是齐老自己,也有些懊悔于自己这番话的不妥。
但司南珺并未气恼,反倒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多谢齐老提点,晚辈定当铭记于心。倒是今日劳您在风口一番慷慨指教,晚辈心中格外过意不去,您若不嫌弃,可否进门吃口热茶,暖暖身子?”
齐老本就愿是与万幽谷相交,今日也并非路过,而是听闻闹事特意前来。
眼下司南珺恭敬相邀,他自是毫不推脱,点点头便答应下来。
司南珺于是让含夏将人带进医行,自己则留下与众人拱手告罪。
“今日的乱子,到底是因我家医行而起,耽搁大家的时间了,我在这儿给各位赔个不是。”
明眼人都能瞧出孰是孰非的前提之下,她却并未计较,还对聚集的看客如此以礼相待。
莫说其他,这份尊重,便叫众人心生好感。
于是随着司南珺进门,陆陆续续也有人踏入医行,她让孟宪一一接待了,这才进了内室见齐老。
谁知刚一入门,便听齐老问道:“司行主这医行,是还有别的分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