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然不太排斥,但是——这些男人一定要跟麻雀争食一样凑过来吗?!显然汉代人民还不理解为什么攀高枝也要排队拿着“爱的号码牌”,对阿楚的吐槽置若罔闻,三四个人在主座边上挤来挤去,愣是把县府的宴客厅扭成了南风馆盘丝洞。她撑起手臂刚拨开一个要朝她脖颈这儿靠的,后面又来一个要贴在她背上的。她今年才十四岁!这是骚扰了!好声好气说话你不听,真当我是冤大头啦?阿楚有点不耐烦,一敲桌面,对案几旁边的雄性白幼瘦龇牙咧嘴地笑了一笑,阴恻恻地开口:“再挤就砍了你。”阳翟不算颍川的大县,陈佑设下的宴席里也都是些面熟的人。她和系统经常开鲨来鲨去的玩笑,也没出什么大问题,因此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也没想太多。然而——然而别人似乎不这么认为。琴师手一抖,琴弦被捻得太重,发出“铮”一声的长叹。刚才还想凑近她混脸熟的年轻男子,吓得把手中陶壶一扔,立刻伏跪在地面上,叩首谢罪。陈佑脑门子冒汗,左顾右盼找不到可以交流的人,默默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地装死。她自带的几个人倒是没什么反应。荀彧了解她的秉性,对她说的话宽容得很;郭嘉虽然与她相处不过一日,也大约能看出她不是那样昏聩的人,也从荀彧的态度上猜测出了她的意思。而高玥,高玥才不在乎阿楚杀不杀人,想杀谁,要杀几个。阿楚就是把在座的所有人都屠干净了,她估计也只会拍手称赞。宴席的氛围一滞,周遭陷入了微妙的沉默,可是几案中央的空地上,舞剑的男人还在继续。这人生得健硕,穿的还是粗布葛衣,唯独手里一柄银剑舞得耳后生风。那剑比起寻常铁剑显得略细点,在他手中一点一刺,劈开虚空,被烛光映得微红。雕花的剑柄被挟持在那人虎口间,剑尖飞扬乱舞,非但不显轻薄浮夸,反而带了点杀伐气。阿楚本来还想和地上几人说些什么,然而目光一移到此人的剑舞上,便怎么也移不开了。一种强烈的熟悉感涌了上来,让她忘记了心里的烦躁、周围的乱象,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柄长剑:点、挑、撩、刺……她终于看清楚剑柄的纹路,那是一只凤凰!她也无暇顾及地面上颤抖的年轻人了。六年前,富春县狱里,她曾亲手放出过一个刺客,将自己用于挡他匕首的宝剑赠予对方。那时她亲口承诺:“若你以后无处落脚,可去琅琊、或是雒阳,就说寻伏家的阿楚。”那张隐没在无光处的男人面庞转过来,阿楚没有细看他的容貌,因为她已经注意到了,这舞剑人下巴上的那道疤痕。记忆里的那个名字脱口而出:“——典韦!”后人评价:“死典韦足拒生贼军。”说的是典韦的英武卓绝,在死后都能震慑他人。按照原本的历史,他最早成为军士,应该是在公元190年之后,反董卓联盟成立之时。陈留太守征召猛士,典韦从此扬名。阿楚当年放走他,其实没有抱太大期望。她那时才八岁,太年幼了,傲慢的武士不可能因为她的举手相救就认她为主。他不是贫奴,很有气性,因此阿楚虽然许下“无路可走可寻我”的承诺,心里却不太相信他真的会来,之后也就淡忘了。没想到,六年过去,他竟然真的再次出现了……虽然是以“歌舞美人”的形式。阿楚从他手上接过自己的剑,听到典韦粗声粗气地嫌弃:“这东西太轻,不适合我。”她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笑嘻嘻地握住剑柄,颠了一颠,又举起来挥了挥,附和道:“是有点轻了,回头给你打双铁戟。”说着,她指了指下面仆人新添的座位,对他一颔首:“位置已布好了,你坐吧。”阿楚不去问他为什么来颍川,也不问他什么会出现在宴席上,典韦也就不多解释。假如阿楚这仗没有打赢,或者发挥没有那么超群,这位心高气傲的任侠或许就会在阳翟城边远远一看,之后自行离去了。“良禽择木”,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典韦为人耿直,阿楚请他坐,他也不推拒绝,一抱拳,自顾自地入了座。方才扰乱气氛的几个“面首预备役”已经被带下去了,阿楚得了新人,心情正好,和周围人笑着聊了几句,场面于是又热闹起来,大家举起酒盏谈笑风生,不约而同地忽视了刚才的小插曲。转眼过去大半个时辰,宴客厅烧了炭火,大家又都饮了酒,推杯换盏间身上都温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