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他便看见曹操一扶剑柄,微微侧过头,对他露出了古怪的微笑。“主、主公!”身后那士兵不管不顾地冲上前来,一口气未顺下去,便飞快道:“豫州那些金城军已经赶到城外、正要破门而入了!将军抵挡不住,派属下来报,主公可先撤回司州与韩馥刘岱汇合——”袁绍脑中“嗡”的一声,这才反应过来曹操那笑容的含义,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秦楚的援军到了。他咬咬牙,缰绳一拍,不退反进,竟就这样抛下了亲兵,冲进了人堆里。袁本初瞠目欲裂地看着陈行石手中走不稳路的刘辩,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吼道:“抓天子——!”危难关头,图穷匕见。此时此刻,他连“勤王救驾”最后那张遮羞布都不要了,先前的“迎”变成了“抓”,世家的皮囊几乎罩不住他的野心,那张尚算清俊的文士面庞一瞬间狰狞至极。秦楚一剑劈开冲过来的袁军将士,狠狠咬住下唇,一手拽住刘辩的胳膊,将年少羸弱的刘辩揽入怀中,脚下发力,又狠狠将陈行石踹出了战局。陈行石一个踉跄,被她踢出好远,曹操立刻跟上,挥剑斩下,一把拨开冲他袭来的袁军将士,把陈行石跌跌撞撞地拽了过来,二话不说,将他塞进了身边亲兵手中:“护好他!”与此同时,以秦楚为中心的包围圈中,忽爆发出一声极刺耳的尖叫声。那声音听不出年龄性别,几乎是满含恐惧的,陈行石的心顿时漏了一拍,几乎要忘记呼吸。很快地,他像意识到了什么,不管不顾地挣开了亲兵,拼了命地向熙攘人群里冲过去。他额头后背上的冷热汗交织在一起,牙齿却不受控制地打着颤,平素气力不足的四肢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竟狠狠地拨开了穿着盔甲的敌军将士,硬生生凭着一介肉体凡胎挤进了人群中心。就一眼,他浑身的热血都冷了下来。——天子胸口有了两道伤。倘若此前他替秦楚挡的那刀位置略偏,流血虽多,还算有救的话,那么这一刀……恰好便落在左胸口正中,是足够致命的地方。陈行石替他包扎的伤口似乎被牵动了,新鲜的血液很快盖住了干涸的旧血,源源不断地渗透出来,很快便将天子季夏时的藤黄外袍染成了猩红色,衬着刘辩那张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庞,显得触目惊心。秦楚左手扶着他,脸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七分恐慌,内心却无动于衷。刘辩染血的胸口一阵阵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像竭尽全力,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竟已显露出大去之势了。“你要救他吗?”系统忽然从她的意识海中飘了出来,慢慢地落在她肩上,悄声问。它休眠的时间太久,一启动便遇到了这样的大事,实在没做好心理准备,发问时的声音又轻又细,简直像是害怕惊动了什么。秦楚眼角微微弯了下,嘴角却仍抿成了一道。她似乎是笑了一声,低声回道:“不需要。”不知是感觉到了什么,刘辩冰冷的手指轻轻动了动。他的体温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快下降,瞳孔已开始微微扩散。周遭不知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秦楚听到士兵后退的声音,两方人马混杂在一起,竟也如此一致地为谁自动让开了一条道路。可她没有管。秦楚眼睫微垂,露出一个并不真诚的“痛惜之色”出来,安慰似的虚握住刘辩苍白寒凉的手。然后,借着衣袖遮挡,点横撇点,慢慢写下一个字。只有天子感觉到了。刘辩瞳孔一颤,紧接着,便回光返照似的挣扎着直起上半身,竟然借着秦楚的手慢慢站立起来。此时,无论是伏寿曹操,还是杨彪等十多个世家字,甚至是始作俑者袁绍,都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不敢开口。陈行石反应最快,当即伏身跪地,其后便是蔡邕卢植、曹操。秦楚扶着少帝不动声色,只是目光向下一扫,那五百人的金城军便“哗啦”一声伏拜在地,乃至到最后,连袁绍的银甲兵都跪了一地。刘辩摇摇欲坠地撑住身子,眼皮一垂,便沙哑着嗓音开了口:“封——”一口血痰卡在他喉中,刘辩几乎没办法顺畅的说出什么来。只是跪倒在他跟前的都是精明政客,只一个字,他们就猜了个大概。杨彪还未说话,便听见身后一个世家低声喊道:“陛下!”然而此人还未来得及再说第二句话,曹操的目光便扫了过去,腰间佩剑已然出鞘,剑光在骄阳之下闪了两下,那士族顿时噤了声。刘辩根本注意不到身前,有气无力地喘了一喘,竟连咳嗽都用不上力气了。他只得按下痛苦,继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