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捂嘴笑道:“奶奶又要做散财童子。”凤姐儿苦笑道:“这庶女婚事实在难,高门嫡子配不上,配庶子日子也难过,配寒门学子吧,又怕遇着那得志便猖狂的小人。我也是女人,自是希望她好。我这前前后后都想了一遍,也找不出个合适的。我想着,这嫡庶的差别也无非是嫁妆和教养。我是拿迎春当嫡姑娘教的,再给添了嫁妆比别人差什么。”平儿也道:“这真不差什么了!就是王孙公子也配的。”“谁要把她送那种见不得人的地方。最好配一个家世差不多的,有良心有肩膀有脑子的好男儿。”平儿叹道:“这样的男儿何其少!”“你家许邵安不就是一个!”凤姐儿打趣道。平儿点头承认,“他也是吃了许多苦,才熬来了今儿的日子。他祖父也是个官,后来在任途中病逝,祖母就带了三个孩子回家。这旅途艰辛,又加上伤心过度,没一年,他祖母就去了,留下三个稚龄小儿,如何守得住家财。后来,他伯父又娶了厉害女人,就不许他爹再念书了。许先生为了弟弟能继续学业自卖自身。邵安他爹百般不愿意也劝不了姐姐,只能拿命拼命博前程,因此亏了身子,中举那年就去了。邵安母亲改嫁后,他只能跟了伯父,这寒冬洗衣,三伏种地,什么苦没吃过。”“这个许先生倒是没和我说。他那伯母如此厉害,如何会让他念书?”平儿拍掌道:“这世间的事是再也想不到的。歹竹出好笋,邵安伯父伯母跟副对联似的一样坏,却生出个善心哥儿。他堂哥邵英见邵安想念书,就天天赖在家里不去私塾,非要个书童。他伯父伯母舍不得买下人,就把邵安推出去凑个数。”凤姐儿一听,心下计较道:“那个邵安到不是个笨的,心眼儿又好,若不是有对黑心父母,倒是良配。果然这世间之事,总有不足的地方。”凤姐儿也不和平儿说这个事,只把这个邵英记在心里,暗暗打听他有无婚配。凤凰涅槃20梨花院倒座的一个小房间里,安儿躺在床上发呆。喜儿在镜匣前细细地描眉,匀匀地涂抹胭脂,轻轻地挽起云鬓,悠悠地换上华服,袅袅地走出了院子,柔柔地跟平儿道喜。喜儿跟二爷的事,是平儿告诉奶奶的。平儿一点儿都不后悔。此时此刻,也无甚好说,平儿只对喜儿含笑点头道:“我要去跟奶奶拜别了,往后保重。”喜儿看着平儿被丫鬟婆子拥簇着出去,说不出是何滋味。如果她没有和二爷牵扯不清,会不会也有这样的风光?不不不,乐儿不就配了个庄头吗?喜儿闷闷地回去了。屋里,乐儿一面哄女儿一面劝安儿:“你还在留在这里头盼什么呢?爷是个靠不住的,奶奶是个记仇的,你们待在这里还有什么好日子。趁着年轻,赶紧出来配了人是正经。”“奶奶会同意么?我怕她会……”乐儿摇头道:“奶奶就不是这种人。当日你们犯了错,她该罚的都罚了,气也顺了,就不会秋后算账了。你现在去求她,她不会赶尽杀绝的,只是也不会为你谋算了。你最好自个儿眼睛放亮了,找个好男人,叫他来主子面前求你。我看奶奶也不会拦着。”安儿愁眉不展,心道:“我都是爷的人了,这府里还有谁敢招惹我。难道还要我去勾搭人?院里两个姨奶奶早就视我和喜儿为眼中钉。我们这边但有个风吹草动的,她们哪有不晓得的。我有几条命够赔呢?”乐儿见她低头不语,还以为安儿另有打算,就息了劝她的心思。况且,为着她们,奶奶也远了她。否则,平儿这婚事指不定就是她的。这人就是怕比,一比就容易不甘。凭什么明明一样的出身,平儿就成了秀才娘子,她却嫁了一个土里刨食的?还不是凭主子喜欢。今儿,她家那口子往平儿相公跟前一站,就跟个老树皮子挨在玉器旁一般。乐儿都不想再看一眼,再看一眼叫她往后的日子怎么过!乐儿只能来见见这两位来缓解缓解心情,再去奶奶跟前伺候。安儿思来想去,还是去求奶奶稳妥,便也收拾妥当了,跟乐儿一起去了凤姐儿跟前。今儿是平儿的好日子,凤姐儿念着安儿是很平儿一块儿进府的,也就不说什么。等平儿出了门子,含章院都收拾妥当了,安儿就跪在凤姐儿脚边磕头道:“求奶奶也把我配了人吧!奶奶没搬之前,我们还好些。自从奶奶搬来了这边,我们在那边动辄都有不是。奶奶,再这么下去,我和喜儿熬也熬死了。”凤姐儿不为所动道:“路是你们自个儿选的,这会子来求我做什么!且你们也不是我的人了,我如何敢做主!你是二爷心尖尖上的人,他一走,我就把你配了人,还不叫他跟我拼命?你这不是为难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