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折气得头顶冒烟。
两人从游廊上下来,穿过假山,又行数百步,后步入杂草丛生的夏竹院。
纪白虎盘腿坐在地上,长须冉冉,道袍似莲花绽开,他掰指盘算,嘴里喃喃自语。
裴仲笙托腮靠在太师椅中,眼神阴鸷盯着纪白虎,似是要在他脸上剐出洞来,犀利的眼神中泛着精光,浑身缠绕着戾气。
“纪白虎,这二十年来,你从我裴家获得金银无数,倘若今次你仍找不出节气妖为我续命。”裴仲笙抿了抿唇不再往下说,杀气却从他眼底蔓延开去。
纪白虎垂眸沉声道:“二十年前繁花城肖家少主疾病缠身,亦是贫道为其寻来节气妖续命,现如今,节气妖就在白梨城中,且今日必会现身,还望家主静候佳音。”
同样的话裴仲笙已经听得腻烦,神医断言他活不过三十五岁,惟有与节气妖成亲方能续他寿命,他现年三十岁,留给他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裴仲笙收回冷冽的视线,不发一语起身而去。
护卫秦天睨了纪白虎一眼,持剑跟上裴仲笙。
待出了庭院,裴仲笙方道:“让纪白虎去前院甄别,若今日再找不出节气妖,给我砍了他的手。”
秦天抱拳应是。
两人顺着抄手游廊往前院走,忽见老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领着一堆人急匆匆走来,裴仲笙站定了脚步,淡淡道:“何事惊慌?”
阮嬷嬷走近两步福了福腰,低声道:“四爷突然离席,底下人来报,说是四爷从侧门领了位俏公子进门,两人往夏竹院去了,老夫人遣奴婢去看看,莫要出什么岔子。”
阮嬷嬷这话说得好听又含蓄,却领了五六个身强体壮的下人,摆明了是要去拿人,嫡母过寿,庶子却于后院行□□之事,能治他的罪名一只手掌都数不过来。
裴仲笙眉宇紧蹙,隐忍着怒气往夏竹院走去,阮嬷嬷心中一凛,急忙又道:“此事自有奴婢们在,家主不如先去正堂里陪老夫人。”
裴仲笙抿了抿唇道:“母亲所思所想,我这个当儿子的最是清楚。”他话音落便不再多说,举步往前走去。
夏竹院里静谧无声,绿竹憔悴,稀疏不成林,枯叶落了一地,全然不是春天的景象,小路尽头房门虚掩,隐约传来水声。
裴仲笙面色阴沉,抬手推开门,屋内的水声戛然而止。
房内屏风后,陆景折呼吸凝滞了一般,丝毫不敢喘气,他隐约听见了人群的脚步声,似是有六七人,绝非是方才离去续热水的侍从。
陆景折迟疑半晌,放缓动作从水里出来,踮着脚走去屏风后,取下方才脱下的中衣,动作轻缓穿回身上。
他抱着胳膊躲在屏风后,中衣黏腻地贴在身上,发丝依旧在滴水,脸颊被热气熏得通红,他屏气凝神,希望不要有人进来。
正琢磨着如何应对,抬眼却见那铁面阎罗一般的男人走了进来。
裴仲笙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视线划过陆景折裸露在外的锁骨,又转向他微微惊慌的脸。水珠从脸颊划过,流向他尖尖的下巴,仿佛泪珠一般,簌簌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