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折恍恍惚惚看向自己的掌心,又看陆不甫那张气色红润的脸,捂着脸放声大哭。
陆不甫在九泉之下走了一遭,黄泉路上被人拽了回来,脑海前所未有的清明,他狠狠在陆景折后背上打了一记,恨其不争道:“谁用你救我!你忘记为父是怎么告诉你的!”
陆景折抹了把眼泪,松快地笑了起来。
“你还笑!”
“爹,不妨事,我似乎可以分辨的出来,二十年,我给您二十年。”陆景折抱着他的肩膀道,“我还能活到八十岁,已经足够了。”
陆不甫叹气。
陆景折替他将被子盖好,问道:“爹,您怎么突然病倒了?是不是近来画图样太辛苦了?”
陆不甫敲了敲脑袋,似是有些回忆起来了,那日他喝了一盏茶便头重脚轻厥了过去,是夏蝉亲手给他沏的,不过是寻常的普洱罢了。
陆不甫心中狐疑,却不敢贸贸然说出口,忖了忖,岔开话题道:“你如今领悟了如何渡命,切不可再用,寿命宝贵,怎可轻易拿来渡人。”
“爹放心,我不渡人,我最是惜命。”他豁然想起裴仲笙,一拍脑袋道,“糟了,许家要来提亲。”
陆不甫忙问道:“哪个许家?提哪门子的亲?”
陆景折亦是一知半解,茫然道:“我昨日方回来,才知道许家今日要来提亲,明日就抬了轿子迎我过门,真真是莫名其妙,爹,您先躺着,我立刻去回绝他们。”
陆不甫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神情怔讷道:“今日提亲,明日就迎亲?”
陆景折道:“母亲说要给您冲喜。”
陆不甫骤然间怒火中烧,他难得有极其上火的时候,抓着陆景折的胳膊道:“你扶爹去前院,我亲自去拒了这门亲事。”
许鹰前脚踏进陆府大门,后脚侍从就来禀报,织造府府尹去了许家在白梨城的宅子,命许鹰立即回去,不许耽搁片刻。
许家虽是皇商,却受织造府管制,而织造府恰恰又受裴家裹挟,兜兜转转各有牵制。
许鹰面色阴翳,转瞬又笑,推开那侍从径直往里走。
生意几何,也不比他的命值钱。
夏蝉做了周全准备,只等许鹰来下聘,眼见许鹰进了门,急忙让喜娘主持纳征礼,礼行了一半,门外涌入几十个练家子的,架了那喜娘就走,众人看傻了眼,裴仲笙领着神医进门,使了眼色,让神医先去后院替陆不甫看病。
夏蝉皮笑肉不笑道:“裴老爷这是何意?”
裴仲笙转身去椅子里坐下,淡然道:“听闻陆老爷突患恶疾,我特意遣府上的神医来替他看诊,兴许还能救回一命。”他挑起眉问道,“怎么,陆夫人不愿意?”
夏蝉镇定道:“我家老爷病情稳定,自有相熟的郎中过府看诊,不必裴老爷费心。”
许鹰在裴仲笙对首落座,冷笑道:“裴老爷大义凛然,可敬可叹,只是看诊归看诊,抓我的喜娘作甚?没了这喜娘,难道我的纳征礼就办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