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梁昶文仍然没有同意。
他浑浑噩噩地过了三日,想不明白为什么白天还笑着骂他不好好学习要晚上回家收拾他的妈妈晚上就不见了。爸爸上次回家摸他头惊讶地说长高了不少的场面仿佛就在昨天,他一向是更忙的那个,家里的事都是妈妈管得多,但是爸爸每次回来都会给他们带点礼物。梁远偷偷跟他哥抱怨过他们爸选东西总是老三样,但是突然之间他发现自己再也不会收到那些鞋子、运动服和机械模型了。
梁远大病了一场,谢之靖陪着他。从高烧中醒来的时候梁远看着天花板想,以前从噩梦中醒来的时候总是会庆幸,而现在他竟希望自己永远不会醒来。
但是不行的。
谢之靖告诉他梁昶文这几日就没回过家,也没有去学校,一直在处理这些事。梁远坐起来,他的嘴唇因为长久的高烧干裂出血,这天是他父母出事之后的第四天。他握住谢之靖的胳膊,仰头把药咽进去:我不能让我哥自己面对这些,我要快点好起来。
第六天,梁远终于能够坐在深夜回来的梁昶文旁边,有那么一刻的时间能够问他:哥,调查结果出来了吗?
梁昶文的眼底挂着厚厚的黑眼圈,头发凌乱,他喝了杯水,然后轻声说:政府那边的调查员初步认定是因为电路老化。
梁远沉默了一会,他说不清自己想要听到什么结果是有人蓄意放火?这样起码有个憎恨的对象,但是竟然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他声音沙哑地问:不是每年都会做年检的吗?
梁昶文低垂着头,过了很久才说:他们查阅了年检的报告,说是当时的报告建议更换相关设备,厂里也在跟供应商谈了,但是后面因为有个大客户追了一笔订单,资金周转不过来,这件事就被搁下来准备过了产品需求旺季再继续弄。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因为是放假期间,厂里的工人很少,除了还有4个工人去世了,还有一个重伤,还在住院观察。
梁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自己房间的,他看到谢之靖站在门口等他,是了,这几天谢之靖怕他出事,都是整夜整夜地陪在他的床前。
他仰起脸,对着谢之靖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来:谢之靖。
梁远说:我们竟然不是受害者。
他喃喃道:我们毁了别人的家庭,爸妈爸妈毁了别人的人生,他们是做错事的人。
梁远自言自语道:所以我也受到了惩罚,我也没有爸爸妈妈了。
谢之靖低头安慰他:没关系的只要放弃继承遗产,那么债务应该也不会全到你们身上。他像哄小孩那样拍了拍梁远的背,声音像夜晚谷里流动的溪水:姑姑姑父也不是故意的,上天会原谅他们的。
梁远没有说话,他们静静地站在那里,走廊的窗户没有关,外面下了一层霜,深秋露重,淡蓝色的月光在二楼的走道铺了很长。
梁昶文第二天一早就走了,梁远问他有没有什么自己能做的。梁昶文只说让他在家里呆着,等父母的葬礼过后就回学校读书。梁远辩解说自己想要帮忙,但他哥做事一向独断专行,直接将他扔家里自己走了。
谢之靖在做早餐,梁远坐在院子里发呆。他什么都没看,只是坐在那里,听着时间一分一秒地从身边流逝,每一个无声的摆动都让人痛苦到无法忍受。
他蹭的一声站起来。
正当他准备去找梁昶文的时候,大门突然开了,气喘吁吁的程旭出现在大门口,他还穿着集训的套装,一身的风尘仆仆,像是还没换洗就一路跑过来一样。
木木程旭说,还没等他说出什么来,梁远就像炮弹那样冲了过来,狠狠地抱住了他。
程旭条件反射地回抱住他,胳膊被梁远掐得生疼,但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用力地抱紧自己的恋人,然后感受他在自己怀里颤抖,从微弱的哽咽渐渐变大,变成某种动物受伤般痛苦的嚎哭。
我知道的。程旭被他的力道撞的后退几步,后背抵在了墙上,他顾不得背上传来的疼痛,嘴笨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只不断重复着那句话,一边温柔地轻拍着梁远的背,一边不断重复道:嘘,嘘,我知道的。
谢之靖站在门厅处,看着那两个人紧紧的抱在一起,像是生长过程中就缠在一起不可分割的两棵树。他手里还拿着搅拌粥的瓷勺,在他无意识的用力之下断成了两截,截面戳进他的手掌,血从割开的创口流了出来,但他仿佛未觉。
番外旧情人(下)
梁远一动不动地盯着程旭看了一会,才开口道:程旭,你疯了?
程旭说:当然是认真的。
你不喜欢我了吗?程旭说,他眼睛本就生的好看,这样看人的时候不免给人被爱着的错觉。
梁远的面色却淡淡的:我们分手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程旭歪了歪头,食指在梁远端着的玻璃杯轻轻地敲了一下:我们都知道你当时说的话是假的不是吗?小提琴的声音缠绵不绝,梁远不喜欢这样逼仄的空间,于是往后仰了仰,程旭紧跟着他的动作贴过来,说话间的声音就低低的在他耳边:我理解你的你当时只是被谢之靖蛊惑了,我现在原谅你了,既然这样,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像过去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