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天子召见所为何事,欲知后事,请看下回分解。
聊赠一枝解语花花巳失魂长歌楼
花寅跟着侍者快步从西门入了宫,心中还在愁大哥的事,不知道穿过多少画楼歌台,才到了安乐宫。只见宫门长着一棵梧桐树,枝繁叶茂,漏下斑驳阳光。
天子就如绿竹般站在荫凉下,白皙的脸上印出交错的光影,两颊的红像是朱砂晕出的,活像是她小时候看过的年画娃娃。如那起雾的青松,又悬着晚霞,朦朦胧胧,惹人遐想。
看了好一会儿,她才自悔失态了,平日里粗野惯了,哪里能这样直视天子呢?连忙伏下身子,叩首道:“微臣见过天子。”
天子垂下眼眸,沉默半晌,才向前走几步,将她扶起来:“今日难得舒服了些,又巧阳光正好,特邀爱卿一道来赏日。”
“微臣只听说过赏花,却不曾听过赏日。”一道沉稳的声音穿过亭台过来了,花寅侧头看去,来人生得姿容不凡,仪表堂堂,正是大将军董玦。
花寅纳了闷,怎么这人能随意在天子后宫走动?又瞧见天子脸色一凛,随即很快便恢复如初,强笑道:“朕害了这病,就是见到太阳才舒服。大将军岂能不知晓?”
“陛下自幼便沉闷,也当多出来走动才是。”董玦走近天子,也不行礼。
花寅心中更是纳罕,定眼去瞧他,刚好便与他四目相对,交汇之时,剑拔弩张,丝毫不退,因问道:“大将军见了天子,为何不行礼?天子寝宫,又怎能来去自如?成何体统?”
“哈哈哈!”董玦仰头大笑三声,道,“本是一家人,不谈国事,何必如此生疏?我倒不知花司徒所来为何事吶?”
没等花寅说,天子便道:“花司徒原是南郡人,想来身上也带着南郡的阳光……咳咳,朕不过是想多暖和暖和。”
花寅听了,心中又惊又喜,又觉得好笑,也不知他这番话是什么道理,忙低头掩着笑。
天子便走近了些,挽着她的手,一同走进后宫的园子中去。园子中零零散散有许多宫女站着,或扫□□,或裁剪花枝,光影绰绰,好不动人。
虞时拉着她走到园子的寥听池边,但见芙蓉菡萏,小荷青青,捂着心口咳嗽几声,抬眼看看天,又朝花寅笑道:“多亏了爱卿,才偷得这阵阳光。”
花寅脸一红,忙转移视线去看惊掠过蓝天的乌鸦,好一会儿才接过话:“这是老天爷给的,哪里就多亏了我呢?”
“往日出了宫门,还没走到池子,阴云便聚拢了。”虞时轻轻叹了口气,“爱卿若得闲,也该常来看看朕。”
花寅并没从天子的叹息当中品到什么,只觉得这个和弟弟一般年纪的天子似有未尽之言,又多问了几句,他只顾左右而言他。
说是赏日,其实是赏影子,花、竹柏、飞鸟,好似在水中游,那真正的池子,映着一轮红日,反倒比天还像天。
眼见天色不早,天子眉眼浮出倦意,慢慢往宫中走,走了一会子,又顾而笑曰:“姐姐,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花寅听他这么叫自己,心下猛地一跳。先前在南郡也听他这么叫过,她还只当是他落魄之下无奈如此,如今他既已是高高在上的天子,怎么又混喊起来?脸上泛了红,也不敢答应,嘴角却有些压不住,只得垂下头来。
虞时递给她一个青瓷杯,胎质细腻光滑,杯口嵌有桑叶,内里的沟壑大有文章,阳光洒进去,便勾勒出花的影子。
“这是我亲手捏的,好看么?”他的语气听起来是欢快的,只是眉眼间的愁丝毫未散去。
花寅接过,隐隐觉得别有深意,但一时想不出来,正发着愣,虞时已经进了门内,只听得吱呀一声,大门掩去,清风骤起,夕阳隐于云中,阴影笼罩着这片园子。
她的神思还停留在天子身上,行尸走肉般出了宫门回到府邸,还未进门,便听到弟弟如雷的鼾声,一下子震回神来,心道不好,进去一看,花酉被灌了酒,倒在桌脚边。
先前论功行赏所赐之金银,和大哥,悉数不见。
倒不是心疼那些金银,其实也挺心疼,主要还是担忧大哥着了道入了魔,这辈子就毁了。
她急忙赶去长歌楼,穿过云雾般的胭脂水粉、淫词艳曲,听得四楼乱哄哄,一边抬头看着,一边脚步不停地走。
那几个公子哥儿围着花巳,恶狠狠的就要他扒他的衣服。他涨红着脸,畏畏缩缩道:“叫,叫你们董老板来,他,他定会替我先赊着账。”
一个小厮撇了撇嘴:“董公子今日有事,不在楼中。”
那杨太傅家的公子听了这话,眉毛一挑,更是嚣张起来:“我看今儿还有谁能救你?今日势必要将你扒个干净!”话音落处,几个小厮便冲上去动手动脚。
花寅在下面匆匆往上赶,看得分明,那董瑛就在顶楼看好戏呢!气极,人未到,便怒喝一声:“住手!我看谁敢找死?”
这一声怒喝气势如虹,众人皆停手,回头看是何人。
原是个姑娘。正松了口气,又见这姑娘身材高挑,双目如带火星,手持一把通体发红的长枪,登时大气不敢出。
花寅拿枪指着众人:“谁敢来战?”
杨公子迅速稳住心神,将怀里的美人搂得愈发紧,手臂上有青筋暴起,语气看似平淡,实际也有三分震颤:“花司徒,这儿是长歌楼,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莫非汝要坏了规矩?不把杨某看在眼里也就罢了,连董大将军,竟也不屑一顾?”
“汝等光天化日之下胡作非为,怕是最不把董大将军放在眼里的,反来说我,岂不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