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从罗马回来后已经是1503年3月,回国路上,他听说了一个好消息,勃艮第公爵夫人玛格丽特已经去世,同时深陷困局的马克西米利安一世也承诺不再为埃德蒙·波尔和理查·波尔兄弟提供金钱援助------他自己也快成为一个穷光蛋了。
新的一年对都铎王室而言还算顺利,解决了嫁妆问题,凯瑟琳也松了口气,这意味着她再也不用担忧她在英格兰宫廷中的地位,可以放心大胆地在伊丽莎白王后的鼓励下以威尔士王妃的身份参与组织宫廷宴会。
“罗马是什么样子的?”这一天,漫步在里士满宫的花园里,凯瑟琳忽然好奇地问,“沐浴在圣座和枢机主教的光辉下,那里是否如圣殿般美丽?”
“圣座并不能顾及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比起教堂,意大利的海滩和夕阳更加美丽,难怪那么多君主都为之着迷。”他轻轻吻了吻凯瑟琳的手,“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虽然可能要等待一段时间,但我想结果一定令你满意。”
在意大利,他顺便还给亨利王子带回了他心心念念的盔甲,收到礼物后,亨利喜不自胜,当即绕宫殿行走一圈以示炫耀,对于十二岁的他而言,快乐是如此简单,只要他认知范围内的虚荣心得到满足他便再无所求。
他需要被重视、被在意,如果这样的重视来自于他一直认为夺走了他所应受到关注的哥哥,那他会尤为满足,他并不缺少在被取悦后回馈热情的能力。对兄弟关系的变化,博福特夫人仍然保持审视,她认为这样的行为会埋下隐患,伊丽莎白王后则十分欣慰,她最喜欢看到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
夏季的英格兰是这个岛国一年中天气最好的时候,只要不要不幸赶上风暴天,这里的气候能说得上相当适宜。这一天,他和亨利一起来到朴茨茅斯(1)视察海军舰队,看着英格兰海军中两艘最核心的舰船,“君主号”和“摄政王号”,他不禁发出一声感叹:“真漂亮的船!父亲虽然节俭,但在建造宫殿和舰船上从来不吝啬钱。”
“因为这些投入是有必要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宏伟的宫殿和强大的海军会越来越重要,舰船会损耗,但这里的船坞却可以长久使用,让更多的舰船停靠在这里。”亚瑟道,听到他的话,亨利王子更加兴奋,“那你以后要修更多的船吗,哥哥,比这两艘船更高大?”
“舰船不是越高越好。”亚瑟摇摇头,“船越大,在战争中就越不实用,大船还没有转完一个弯,小船已经转过两次了,将来如果要修建新的战船,排水量500吨左右的船是最合适的,除此之外,针对船只的建造、管理和保养,我们还要建立完善的法律制度和管理条例,海军对我们的未来至关重要,就是卖掉里士满宫我也要建立一支强大的海军。”
“为了凯瑟琳的嫁妆吗?”他的心怦怦直跳,他仍有些不适应直呼嫂子的名字,“她的另一半嫁妆在大海上,所以我们要发展海军,这样才能真正像西班牙一样从海上运来白银和黄金。”
“未来是海洋的,也是陆地的,但归根结底仍是陆地的。”亚瑟说了一句有些拗口的话,“从大陆领地丢失开始,英格兰就很难再染指大陆的霸权了,我们对大陆的态度应该是抓住一切机会削弱最近的法兰西并防止任何一个试图复现罗马帝国光辉的国家出现,但我们的未来在大海上,西班牙答应和我们分享特立尼达岛以北的利益,但如果没有与他们实力相当甚至更胜一筹的舰船,他们总找得到理由推脱履约,所以趁他们还被法国人牵制在意大利,我们必须对海军的发展有所规划和行动,而这需要我们了解水手的需求,我知道,你不想整天待在里士满宫,那在你有时间和精力的时候,可以来朴茨茅斯吗?”海风吹过他金色的刘海,他的蓝眼睛此刻异常温柔而宁静,“我可以相信你吗,亨利?”
亨利王子感到自己心里的柔软处被重重一击,亚瑟不仅爱他,在意他,并且相信他的能力,以至于想要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付到他手里。“当然,哥哥。”他吸了吸鼻子,“殿下,我不会辜负您。”
针对海军的事,在亚瑟主动提出后,亨利七世也表示同意,长期以来,他对他的次子都没有明确的安排,他只是提防着他不会成为长子的威胁,因此一直有让他成为教士乃至红衣主教的意愿,但如果让他参与海军的建设,这倒也不算个坏主意,国王总需要兄弟作为左膀右臂。
而就在这个时候,罗马传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在和儿子凯撒一起前往红衣主教府邸赴宴时,教皇亚历山大六世忽然重病,半天时间便撒手人寰,而他的儿子虽然侥幸未死,他治下的公国和城市却纷纷叛乱,这位前一刻还计划要统一意大利的教皇私生子一夕之间跌落谷底,意大利的局势再度波诡云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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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奥纳多·达·芬奇近日再度陷入对未来的困惑和苦恼中。
一年前,他接过了瓦伦蒂诺公爵的邀约,受雇于他为他设计武器、建造城池,他欣赏这位主人,但同样因他对自己的要求常感身心俱疲,他有建造堡垒和攻城器械的才能,但并不适应动荡军旅生活,他拿画笔的手拿不起武器。
而现在,他的主人看起来也朝不保夕,他的教皇父亲去世后,他的一切行动都得不到认可,他选谁作为新教皇他都不可能像父亲一样无条件庇护他。他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他,但必须思考退路------如果凯撒·波吉亚在意大利的统治土崩瓦解,那他又该何去何从?
若非迫不得已,他不想离开意大利,这里是他的家乡,是孕育他一切灵感和才华的地方,如果瓦伦蒂诺公爵还付得起他的佣金,就继续为他服务吧!“您的信,先生。”二月的某天,他忽然收到一封来信,他忘了他什么时候认识这位信使的,“我的主人吩咐我务必亲自将信交给您。”
他似乎是英格兰人,在罗马,英格兰人很罕见,因此他终于想起了他是怎么认识这位信使的,英格兰王储想要找他定制画像,支付了定金,但没有约定什么时候动笔和验货。
如果瓦伦蒂诺公爵无法再雇佣他,去卖画倒也是个谋生手段,可英格兰不是什么艺术创作者的乐土,偶尔接个外快倒还能接受,尤其是他正处于困窘境地的当下。他拆开信,却在看清那行拉丁文的瞬间大惊失色:“告诉你的主人,不要信任西班牙人,他的朋友爱他,但更忠于他的君主。”
他的主人,他主人的朋友,他主人朋友的君主。。。。。。列奥纳多且惊且惧,他再度仔细端详那封信,除了这句话,信中再无其他内容,除了落款。
落款是一朵玫瑰,英格兰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