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十二岁的小屁孩,提前进入青春期呗,女孩子喜欢的,他们就要踩一下,显得自己很雄,这也是正常心理,”张震威理性分析。
“说得我是她们的玩具似的!这些傻逼就是饭吃得太多了,有种去打训导主任,欺负我算个毛。这些傻逼以赵猪头为首,赵猪头叫啥名我忘了,总之是个足球健将,比我高一个头。”
“赵猪头老找三元麻烦,脚还很臭,我烦他很久了,”张震威的表情灵动起来。番仔看得有趣,张震威和和睦睦的,不像邬三元脏话废话什么都来,甚至很少谈到自己的情绪,很难想象张大状会讨厌一个人。
“那你干什么了?”
“有一次学校开什么大会,好像是找了个老校友回来演讲,大周六的把我们全都召回学校。我们不想坐在礼堂,都借着尿尿或别的理由跑出去了。邬三元同学不用说,早就溜了,我出去一看,他跟赵猪头在踢足球!”
三元牙疼似的皱着鼻子:“是他们硬把我拉下场的,我他妈看到滚来滚去的东西就烦。那几个傻逼存心拿我消遣,球一直传我这儿,我想摸鱼都不行。球一到我这儿,全部人都来抢,我看到四五只猪脚绕来绕去,就想后退,结果被勾了一下,摔了个狗吃屎,赵猪头的脚伸了过来,假装不小心踩到了我脸上。”
“太过分了啊!”
“我特么气坏了,拿起球扔向他,想跟他干一架。他呢,把球顺脚一踢,那球飞到了跑道,打中了一个路人甲。那人也太倒霉了,眼镜都被打飞了。我指着赵猪头骂,他嬉皮笑脸的,说“我没踩你,你有证据吗?”,他把球鞋脱下来,挂在了龙门最高的横杠上,“来来,来找证据!”他妈的,我的个子根本够不着龙门,那球鞋就在我头上晃。”
番仔听得津津有味,“轮到张大状出场了吧。”
张震威笑道:“我也没做什么,赵猪头为了耀武扬威,一直把球鞋系在龙门,那天傍晚没人的时候,我爬上去拿走了鞋子,然后系在篮球馆的球篮上。”
“哇靠,这是什么邪招?”
“篮球队的一看这臭鞋,立马找赵猪头理论去了。为什么呢?因为这帮搞体育的有超强的地盘意识,谁踩过界就等于在他们的家撒一泡尿。这鞋对他们来说就是明明白白的挑衅!他们四肢发达,压根儿不会好好说话,三两下就吵了起来。的亏张大状完成了那么高难度的动作,成功挑起了足球队和篮球队的长期内战。”
“这就内战了?”
“这帮人刚进入青春期,浑身精力无处发泄,就想惹是生非。从此以后,我们两大校队成了仇敌,仇越结越多,一直到我们毕业都不对付,明的暗的干了不少仗。还好都是傻大个,势均力敌,给我校贡献了许多娱乐。”
番仔拍手道:“做得漂亮,为三元报仇了。那三元怎么知道是张大状干的?”
三元翻出了《黑子的篮球》,在一个篮筐上,画了一只球鞋。“这家伙手贱,喜欢在看过的漫画上乱画,特没公德心。他画的时候被我看见了。”
“你承认吧,你天天偷偷摸摸看我!”
三元没有否认,笑着把漫画都收进旁边的架子上。多年积累下来,漫画书里有不少孩子的涂鸦、食物的残渍、折叠的印记,甚至还有缺页的。沉浸在漫画时,是人最不设防的时候,多少人在此留下了最真实的小痕迹?父亲脾气好,从来不跟孩子计较。三元自然更无所谓,他对漫画毫无感情。
但漫画确实让他交上了好朋友。此后两人就蛇鼠一窝,秤不离铊,张震威依然是无死角好学生,邬三元依然是女生们的吉祥物,而张震威底子里的蔫坏,只有三元知道。
番仔叹了一口气:“最可怜是那个被足球误伤的路人甲。后来人怎样了,你们有去安慰人家吗?”
三元和张震威一起耸耸肩,做出了“关我们啥事”的表情。
小尼决定去复兴路上班,她太需要固定的工资了。
朝十晚五之外,她还要赶回去福星街,给放学的崽子们冲奶茶和饮料。倒不是为了多赚点钱,只因为奶茶店不开的话,孩子们就少了个落脚地
说是朝十晚五,她八点半就得来到吧台,这时间海音已经进店。他比保洁到得还早,总是第一个拉开卷帘,让阳光落进店里。另一个咖啡师大齐踩着点才来,踏进吧台,嘴角一扯,第一句话就是:“小朋友,早啊。”
小尼对这个称呼无所适从。大齐好像喜欢凸显朱小尼的“小”,可能他认为这是可爱的意思吧,小尼心想,我比你年龄还大,你这么叫不害臊吗?但她没有抗议,为了维护同事关系,她总是眯着眼笑,并且还给大齐带了漫画。
“《jojo的奇妙冒险》,什么玩意儿?多谢了小盆友。”他脸上也没多少谢意,随手把漫画放在吧台边。小尼很尴尬,她不知道怎样跟同事拉进关系,太久没在职场,生怕自己的举动会冒犯别人。她总是穿着长袖t恤来掩盖纹身,对中午外卖吃什么从不发表意见,眯眼笑,继续眯眼笑,做一个无害的背景板。
大齐是她的反面,不止业务精熟,而且热爱交际,在这个以女客人为主的店里如鱼得水。他跟店里每个女生搭话,包括保洁阿姨,包括客人,并且隔三差五就在吧台发表他对这些人的看法。“那个法国回来做甜点的,别看她鼻子长在额头上,成天穿着高领衣服,扎着丝巾,包裹得密密实实的,这么热的天,穿得装模作样,以为自己还在欧洲呢。说不准底下就穿着丁字裤!诶,我不是性骚扰,我的意思是,人是有多面性的,这才有意思。你说对吗?”